张巡将王三麻和刘大树唤到跟前,将他的处置告诉了两人。 无非还是逢单逢双的事情。 “青天大老爷,不是俺们要耍光棍,实在是缺水,浇灌不足,年底要减收成的,那时却改怎么缴纳皇粮。”
他原本以为靠着跟县令的交情,三家村会得到格外的偏待。 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 但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毕竟灌溉田地乃是头等大事。 “此事无须再行议论。邢捕头这些时日,将会在此巡视,若是有人胆敢违反法令,定是重罚不饶。”
张巡同时看向两位村长,继续说道,“但此等旱情,终究是迟延不得。本县意欲打造几口深井,以缓解用水的紧张情形。”
王三麻、刘大树闻言,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县令此言何意?难道是要派发徭役? 打井,自是个好事。 只是两个村子向来穷苦,本无余钱,这等水渠还是前朝的县令所修。 百余年的时间,两个村子全指着这条水渠过活。 两个村子的村长,也曾想过打几口水井。 但没有钱,终究也只是个空想。 “青天大老爷,俺们村子担不起徭役啊。”
王三麻登时跪在地上哭道。 如今年岁不好,若是再有徭役,上流村怕是真要变成个荒村了。 刘大树见状,亦忙跪在地上:“俺们村情愿少用些水,还请大老爷免了徭役吧。”
若是少些水灌溉,粮食虽是减产不少,但总还是有着活命的机会。 但若是有了徭役,就是九死一生了。 张巡见两个老头如此形状,忍不住笑着摇头。 这倒也怪不得他们,无非是杯弓蛇影罢了。 “不过是打些水井而已,且是在你们村子地界,如何算是徭役?况且凡是上工之人,县里都会派发工钱,每人每天三个钱。”
王三麻、刘大树闻言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在二人的观念里,县令总不会说谎。 只是参加徭役,竟然还发工钱? 他们更是闻所未闻。 至于打井,他们本心也是赞同的。毕竟多一口水井,他们便能够多垦一块田地,多养活一口人。 苏落对于张巡将功劳揽在县里,并没有什么意见。 打一口井,倒是容易,但对两个村子来说,用处却也并不甚大。 他的想法是打上二十口井。 这样的工程,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而苏落年纪小,人微言轻,也难以镇得住这些粗汉。 这也是张巡的想法。 以县里的名义,也能更加名正言顺。 “好了,你们也不要在这儿跪着了。赶紧下去安排,三天之后,将工人名单交给邢捕头。”
张巡将事情吩咐下,便起轿回了县衙。 刘大树将苏落拉到一旁,轻声问道:“县老爷说的是真是假?”
“大人亲口所言,岂能有假?”
一场冲突倏然化解。 而王三麻和刘大树,则各自聚了村里的耆老,商量工人的事情。 毕竟每日三个钱,让谁去,不让谁去,总该是有个章程。 否则闹将起来,反而坏事。 照着常理,打一口井,少说也要五个人工,二十口井,最少也需要一百个人工。 只是这些人工怕也不会全由三家村占了,对半分的话,也就是五十个人工。 可村子里的男劳力,足有三百余人。 这反倒是个难处了。 刘大树与耆老们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搞出个章程出来。 “要不将小落喊来商量?他与县令相熟,从小也是个有主意的。”
于是有人便提议道。 刘大树闻言,登时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唉,倒是我糊涂了,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便让自己的儿子去寻苏落。 不一会儿的功夫,苏落便到了。 “三叔您寻我?”
“小落,先前县老爷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可否跟县老爷求个情,将徭役都派发给咱村子里的人。”
苏落闻言,心中暗笑。 “三叔,您也知道,县尊大人向来是公正严明,不徇私情的。纵是我去求情,怕也只落下个白眼。”
张巡在真源县做县令,已是有三年的时间。即便是山野村夫,也都晓得张巡铁面无私。 “唉。”
刘大树叹息道,“总共五十个工,该怎么分派下去? 苏落闻言,方才知道他所忧虑的是这个事情。 毕竟每人三个钱,对村人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如果分派不好,乡里乡亲,便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三叔,这件事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合不合适。”
“小落,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其实不需要分派,轮流做工就是了。”
“轮流做工?这倒是个好法子。”
刘大树拍手称快。 不患寡而患不均,人心从来都是如此。 “三叔,我还有个意见。在我那工坊里做工的亲属,便不要去赚这个工钱了。”
苏落之所以出钱打井,也是存了救济乡人的念头。 毕竟这些年,他也算是靠着百家饭长起来的。 先前苏落招募的女工,每人一个月一贯的工钱,足以保证一家人温饱了。 没必要再去领一份钱。 刘大树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章程也很快就定了下来。 “凭什么不让我做工?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上县里告你们去。”
“苏大壮,你乱嚷什么?”
刘大树喝道。 “凭什么他们都能够做工,我不能去?三叔,您身为村长,怎能处事如此不公?”
“这些都是我跟各族长商量定的,岂容你在此胡闹?”
苏大壮却根本不听,只顾嚷着道:“我不管,我也是三家村的人,他们都能上工赚钱,我为什么不能?”
“县老爷公正无私,绝不会听任你们如此不公不正。”
“苏老三呢?他到底是怎么管束自己族人的?就这么放着他胡闹?”
刘大树忍不住怒道。 “我三叔如今都气的躺在炕上了。”
苏大壮也大声喊道,“都是你们一手遮天,不然咋就是我们姓苏的上不了工?都是三家村的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刘大树心中十分恼火。 那苏老三面上不说话,谁想背地里竟撺掇他们来闹 真是无耻的很。 这次的徭役,的确有三十余个男劳力不得上工,也都是苏姓人。 但这也是苏落的提议。 因为他们的妻子或者女儿,都在苏落的香皂工坊里做工。 先前刘大树替苏落招募女工,便都是从苏落的亲戚中选的。 为的也是不落人口舌。 谁想到,因为徭役的事情,他们竟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