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中,本来不虞左颜遭遇危险,不过杨桓还是多了个心眼,将孔隐留在偏殿中照看左颜,仅带着新晋提拔的账房先生洛兰,跟在多多卡身后去国库一探。穿至一座异域风情十足的后花园,杨桓好奇的四处打量。见长廊楼阁既有大唐建筑的风格,又糅杂了清真寺的宗教特色,看上去别有一番味道。花园占地面积不小,亭台假山俨然,中央一方湖池似是一块晶莹的美玉,碧色盎然,偶有彩鳞吞吐纵跃,湖上一座圆顶尖塔,可以自湖畔草地一直步行至湖心,攀上九层高塔之巅,定可俯瞰全城风景。绿湖之畔,北侧一丛苍翠密实的高大灌木,被修剪成一只长角巨鹿的形态,碧翠的巨鹿支开四蹄,弯下头颈在湖中饮水,望之栩栩如生,神骏异常。多多卡见杨桓盯住绿鹿瞧个不停,笑着解释道:“祖辈留下传说,有一代姑墨国主一日忽患怪病,每夜闻听宫中有婴孩啼哭,毛骨悚然,不得安睡,神思日渐憔悴。觅尽西域良医高僧,均束手无策。忽一日,一名波斯白袍长者骑乘神鹿而来,虚空舞蹈于空中,手臂一扬,便在湖心降下此塔,镇压邪魔诡婴,从此不得作祟,国主才得以安枕无忧,疾患尽去。说来也怪,长者离去之后,湖畔一丛木叶,便受到感化,自行生长成神鹿模样,无需稍加修葺,便能始终维持形象,从不增减枝干,冬日亦不见凋零,实乃真主垂青,降下神迹佑我姑墨啊!”
杨桓口中赞叹连连,心里却十分不以为然:“你们这帮家伙打着天主的旗号,不外乎借信仰哄骗愚民,不可生出忤逆之心。这种手段同我汉人佛教宣讲的隐忍轮回何其相似,都是些糊弄人的鬼话而已,哥偏偏就不信,你能把我怎么着。”
杨桓在后花园流连片刻,被多多卡带至一座毫不起眼的偏殿前。这座偏殿独立于花园东北角落,看上去同普通的殿宇并无而致,只是周遭数队精兵严加看守,看来便是姑墨国库所在了。多多卡却从怀中掏出穿在一起的几把铜钥匙,竖起其中最长的三只,苦笑道:“国库的钥匙共有三只,一只由某家随身带着,另外两只则分别由国主同贝瓦王公保管。不过现在三只钥匙均落在某家手里,若是库中钱财继续流失,这个黑锅,某家算是背定了。”
杨桓连声催促多多卡打开国库大门,一面柔声劝慰多多卡道:“老人家不必多心,钱财乃身外之物,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偷走如此多的钱财也花不了,还能带进棺材去不成?所以说您老人家是最没有嫌疑的一人,大可不必多心。”
多多卡垮下老脸道:“某家虽然老迈,不过最近还没有要死的打算,星主千万莫要开这等不吉利的玩笑。”
杨桓干笑几声,眼见多多卡打开上下三重铜锁,又在门上镶嵌着的铜兽首上左右各拧动三圈,高逾七尺的两扇沉重铁门内突然发出一阵机括弹动的声响,自行朝内轻轻滑开,不用人费一点力气。杨桓暗赞钱库大门巧夺天工,见多多卡昂首步入漆黑一团的库内,连火折子都没有使用,踌躇着不敢追了进去,翘脚大喊道:“老总管,您怎么不点灯啊!”
多多卡计算着向前走了七步,小心翼翼移动到左侧墙边,摸索到一支沿着墙体垂下来的麻线,轻轻一拉。一阵微弱的金铁交鸣声传出,钱库内顿时亮了起来。杨桓眼尖,见到钱库内光芒大盛之时,屋顶赫然出现许多颗镶嵌如星斗列布的夜明珠。多多卡刚才拉动麻线,便是触动机关,将掩盖住夜明珠的铜罩转到一边,库房内立时亮如白昼,的确十分神妙。杨桓得见钱库内情形,嘴巴张得足可以塞进一颗鸡蛋,再也难以闭合。足有七八十丈方圆的钱库里,堆积着数之不清的开元通宝铜钱,穿钱的麻线都已经腐烂。波斯银币和铜条堆得如同小山一般,期间坐落着高逾丈许的红珊瑚,精美的瓷器和琉璃器。因为唐代以银铜作为钱币储备,黄金只是被当成奢侈品,打造首饰等物使用,很少被当做货币,不过眼光老辣的姑墨国主,还是囤积了大量的金锭子,随意堆放在墙角,在夜明珠的光芒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金芒。杨桓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就算在后世银行工作的时候,在总行的大库里,一次性见到几千万的现金,已经是杨桓见过最大的世面。骤然被金银晃得花了眼睛,杨桓已经完全呆住,脑袋里嗡嗡作响,彻底陷入了震惊状态。好半天的功夫,杨桓才缓过神来,见身边的洛兰表情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洛兰作为一名资深吃货,这个时候也不忘从口袋里掏出酸枣馅儿的糕饼塞进口中,机械的咀嚼着,糕饼屑掉落得到处都是。杨桓推了推目光呆滞的洛兰:“别在这样严肃的地方吃东西,能不能有点素质?”
洛兰回过神来:“什么叫素质?”
杨桓恨铁不成钢道:“就是你的道德文化素养,明白了没有?”
洛兰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我有素质,就是素质比较低一些。”
杨桓:“……”杨桓不想再跟一个没有素质的人交流下去,转向多多卡问道:“这些钱货数目几何?每日都有人来清点吗?”
多多卡答道:“清点之人共有十人之数,每三日疏点,半月精点一次。十人分为五队,每二人一队,分别负责铜钱,银钱,金钱,器物,和珠宝……”杨桓这才注意到,如山铜钱的一侧,高高摞起数百只硕大的木箱,看来里面装的便是珍珠宝石等物。杨桓叹为观止,只听得多多卡愁苦道:“想来鬼财神也嫌弃铜钱银钱笨重,运走的皆是价值不菲,便于携带的珠宝。三五日来,已然运取过半,剩下的恐怕也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