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桓见哈迪力和贝瓦君臣一唱一和,把一出剧情此起彼伏的虐心大戏演绎得淋漓尽致,忍不住朝这两个狂飙演技的影帝暗暗挑起大拇指,乐得在一旁看起了算天机的笑话。算天机稽首制止住哈迪力的怒斥,目光在贝瓦身上流连片刻,毫不动气道:“老人家此言有理有据,说得并无疏漏之处。不过贫道并非狂言妄语之辈,所叙之辞句句天机。不如这样,我们就此事打一个赌。如果贫道输了,愿丢掉项上人头;若是老人家输了,只要当着众人的面,学上几圈狗爬即可,不知老人家可有这个胆量?”
杨桓见算天机一把年纪,还要叫别人老人家,显然有装嫩的嫌疑,正暗自好笑,听到算天机又要和人打赌,杨桓心里顿时一哆嗦,想起自己打赌输给了算天机,那场及时而至的大雨,恰巧灌满了一只莫名其妙出现在院子里的酒壶,杨桓对算天机的看法大为改观,虽然百般不愿服输,还是在内心深处升起隐隐的恐惧感。贝瓦听说自己输了只要学狗爬即可,顶多丢些脸面,算天机输了却要留下性命,这笔买卖哪还有不做的道理,欣然点头道:“老朽应诺,先生说赌什么?”
算天机仰头灌了一杯酒,擦擦嘴角道:“待高台筑起之时,老朽在台上召雷做法。天降罡雷之时,命一队仪仗兵士立于左位,一众百姓立于右位。百姓代表的是安居乐业,士兵代表的是战场沙伐。届时如果罡雷劈中百姓,贫道自当偿命;若是劈中兵士,则代表上天不忿姑墨妄增兵员,其余的事,贫道便不细言了。”
贝瓦听出算天机言下之意,如果罡雷劈中兵士的话,便间接坐实了哈迪力穷兵黩武,野心勃勃,大有吞并他国,独霸一方之意。那时贝瓦输了赌注,上天之意又被民众看到,恐怕遣散兵员之事定成无法逆转之局。贝瓦心下踌躇,只好用眼角瞟了瞟哈迪力。哈迪力哈哈大笑:“老神仙所言公平至极,届时兵士立于左位,为避免伤及子民性命,本王沐浴斋戒后亲自居于右位。若是上天劈中军士,本王便尽散兵甲;如果天雷降罪于本王,本王也毫不埋怨老神仙,这样可好?”
“国主万万不可!”
“国主切不可以身涉险!”
众王公纷纷起身规劝,奈何哈迪力主意已定,当场命人拿来笔墨,同算天机签下了令状,至此立下赌约,生死有命,绝无反悔。杨桓见哈迪力如此豪气干云,暗暗钦佩不迭,对于一向处心积虑一肚子坏水的算天机,却越发觉其深不可测:“这个老神棍莫非真有神术仙法?否则怎敢以性命为赌注,一口咬定会在高台落成时降下雷电,且独独劈中士兵而非无干之人?”
草拟令状之人,正是负责张贴招贤榜文的司务署官员亨琼,亨琼是姑墨国中唯一精通几乎所有西域文字语言,且熟悉大唐和波斯文化的技术性人才。亨琼用唐文和姑墨文分别将令状誊写完毕,吹干纸上墨迹,奉与哈迪力和算天机一观。哈迪力在令状上盖下私人名印,转交给算天机。算天机索来笔墨,悬腕书写下自己的名字,指蘸朱砂加盖了指纹,手腕一抖,令状自算天机指尖托捏处开始燃烧,瞬间烧成飞灰,遗散了痕迹。哈迪力同众王公见状大惊,以为算天机反悔,同时深骇算天机居然能无薪燃火,显然身怀十分高明的道术。杨桓始终注意着算天机的一举一动,见令状自燃之前,算天机曾将手掌伸入袍袖中刮蹭片刻,令状燃烧之时,除了纸张被火焰吞没的焦糊味,还隐隐传出类似于火柴点燃后的味道。杨桓虽看不清算天机迅捷的动作,却也能够大致猜出,算天机定然在纸张上涂抹了白磷一类的东西,白磷燃点很低,稍稍加以摩擦,便能达到燃点,点燃一张干燥的纸张,倒也并非难事。凡事最怕看不透,便觉神秘非凡。一旦看穿其中道理,也不过是些糊弄人的手段而已。杨桓虽不齿算天机装神弄鬼,见算天机只身周旋于群胡之中,以一己之力,凭借神出鬼没的手腕,将姑墨一众王公贵胄唬得团团乱转,单就这一份胆色来说,便鲜少有人能出其右。算天机朝上拜了一拜,抚须长笑道:“贫道已将此份令状上达天听,玉帝王母同三清之尊已然知悉,当在天庭做了见证。”
算天机用天上一众神仙拿捏住哈迪力,以免哈迪力赌输反悔。哈迪力至信鬼神之道,见算天机如此神机,心中骇然,再也无法淡定,当场随在算天机身边敬拜天神,心悦诚服至极。杨桓只当做看了一场马戏,嘴上也没闲着,抓起食物流水般塞进口中。酒足饭饱,杨桓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正想侧卧在柔软的波斯毯上休息片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被算天机看个正着,指着杨桓朝哈迪力笑道:“贫道登坛做法之时,需以星宿之血作为牵引,否则难召雷公现身……”杨桓闻言一呆,随即才想起自己被算天机册封为什么红鸾星下凡,顿时勃然大怒:“老杂毛你敢阴我性命,我跟你拼了!”
杨桓听说要用自己的鲜血做法,还以为算天机想要借机弄死自己,也顾不得场合,张牙舞爪朝算天机扑了过去。杨桓虽不通武技,不过情急之下拼命,如同饿虎扑食一般,颇有威势,五指箕张,说什么也要在算天机身上抓下几块肉来。算天机见凌阳面色狰狞扭曲,连忙躲到哈迪力身后寻求庇护,慌忙解释道:“星主误会了,贫道只是要你的一滴心血作为仙引,并不是想害你性命……”杨桓毫不相信算天机的鬼话,隔着哈迪力朝算天机乱踢乱挠:“吗的要我心血,跟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今天要是整不死你,老子从此便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