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机车停在旧城区水泥墙皮斑驳脱落的出租楼下，余哲森放下脚撑之后，于清雪先下了车，提着一袋从商场采购的食材上楼。
正巧此时有几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从楼梯下来，迎面与于清雪擦肩而过。 看到白色西装的都市丽人出现在这种老旧的居民楼，几个年轻人不免都有些惊讶，彼此小声地交流着“这美女什么时候搬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云云。 他们很快在楼下看到了正在停车的余哲森，同样的陌生面孔不禁让这些年轻人更加奇怪了——最近搬来的新租客那么多吗？ 余哲森的注意力并不在年轻人们身上，他正朝着远处的弄堂眺望，心中疑神疑鬼。 在于清雪上楼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不经意间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很快地走进了那边的弄堂。 波浪卷的长发，个子高挑，紫色长裙，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余哲森直觉上很怀疑那是自己的老冤家，归临教派的“海妖”阿丽塔诺娃。 虽然当初在方舟上弗里德海姆曾说过不会再向复兴都市派遣教众实施敌对行动，但余哲森可没有天真到完全相信这个说法。 阿丽塔诺娃如今仍然是被通缉的在逃人员，不过以她的本事要重新潜进复兴都市也不会太难，何况是在安全局的力量更为薄弱的旧城区。 余哲森也相信阿丽塔诺娃有充分的理由出现在这一带，因为小炎就在这里。 阿丽塔诺娃曾经是教派制定的小炎的监护人，然而在她的疏忽之下导致小炎脱离教派的掌控落到了余哲森和吴小洺手里。 在方舟上对峙的那回，弗里德海姆也提出过让他把小炎交换给教派的请求。 看来这帮家伙还是贼心不死啊……余哲森暗暗咬牙。 他迅速停放好了机车，快步朝弄堂的方向追了过去，想要验证自己心中的疑惑。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阿丽塔诺娃，那就干掉她！ 尽管今天在特勤组的会客室他已经答应梅瑟要小心谨慎地行事以免再度招来内务部的关注，但绝不代表他会因此而投鼠忌器放过海妖。 阿丽塔诺娃的异能并不是战斗型的，能够催眠人的潮眠之声在有所防备的前提下也有破解的方法，因此余哲森完全有自信在没有外骨骼装甲的情况下将其拿下。 “安何，现在能开启主动因果律预测吗？”保险起见，他在追过去的同时向安何确认自己的能力状况如何。
“可以维持三分钟。”安何迅速答复道。
足够了，比起最初时心能够维持的一分钟，这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了，只不过依然不适合应付长盘的战斗。 一口气追进弄堂，靠着神之血强化后的五感，余哲森甚至能从迎面吹来的风里分辨出一股很淡很微弱的香水味。 但弄堂内却没有女人的身影。 余哲森有点不相信这个结果，之前他匆匆一瞥时注意到的那个女人行走速度虽然比较快但并没有用跑的，这条笔直的弄堂有近百米长，对方没道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失不见。 是弄堂里有分岔的小路还是她进了某家开在弄堂里的店铺？ 余哲森拿出手机查询地图，用的不是民用地图app，而是安全局内部系统借助高精度卫星和三维全景技术绘制的旧城区全景地图。 “哟，好久不见啦专员A0717！噢，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A2909才是，恭喜你成为A2级别的正式专员啦！”安全局系统的少女拟人形象夷光欢快活泼地跳了出来。
夷光的形象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个甜美可人的女孩外表配上深红色的安全局文职人员制服，冲余哲森摇晃着那双戴着一尘不染白手套的小手。 “把这条弄堂里所有的店面给我标注出来。”余哲森一边往前小跑一边吩咐道。
“没问题，如你所愿。”夷光十分高效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全景地图上很快出现了一个个红色的气泡悬浮框，框体内用醒目的文字标注着这些店铺的招牌名称和信息。
这种旧城区的小破弄堂里基本开不出什么好的店铺，余哲森一眼望去除了两家便利店和一家小型花鸟宠物市场，余下的便尽是些做早餐、糕点和奶茶的小吃店，大部分小吃店这个时间点还都不开门。 他对照着全景地图一路追到了弄堂的另一头出口，遗憾地一无所获。 开在弄堂口的一家包子铺正在蒸包子，浓郁的香气持续飘来很快勾起了余哲森的食欲。 虽然他知道这个时间点于清雪估计已经开始下厨做饭了，可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地朝包子铺走去。 然后他就在包子铺里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简依然背朝着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把一手提塑料袋内的八个包子装进自己的不锈钢保温饭盒。 她一边哼着一年前旧城区流行的烂大街流行音乐，一边用筷子把手掌大的包子一个一个夹进饭盒整齐排列好，对余哲森的靠近浑然不觉。 “简……干事？”余哲森记得她在安全局的职位是信息管理科干事。
简依然手一抖，最后一个包子差点没夹住，看的余哲森也是心惊肉跳。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简依然手腕一抬赶在包子从筷子间滑落之前靠着惯性把它送进了饭盒。 她如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转过身来对余哲森微笑：“别突然吓我一跳啊，叫我小简就好了。”见余哲森露出犹豫的表情，简依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道：“我会尽快还你钱的！别担心！”
“你晚饭就吃这个？”
余哲森看着她装满八个包子的饭盒问道。
简依然摇摇头：“这是明天的早饭和午餐的配菜，晚饭的话冰箱里还有些冷饭菜，拿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不好，这家伙在伙食上非常节省……余哲森心中忽然感到不舒服起来。 简依然描述的饮食安排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刚刚和沈云秋开始合租时的艰苦日子，那个时候为了按时交上房租他们也经常要精打细算，甚至把一餐变成两餐对付。 为了省钱节衣缩食的感觉很糟糕，余哲森至今犹然记得当初自己跑快递路过汉堡皇时，甚至不敢去接汉堡皇门口服务员小姐姐们分发的促销优惠券。 因为哪怕五折的汉堡，也远远比他当时能承受的一顿饭的价格昂贵。 简依然现在是为了还自己的钱才这么节省伙食开支吗？余哲森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生活拮据的影子。 “你可以慢慢还钱，我不急的。”
余哲森说，“你可以吃得更加……健康一点。”
简依然愣了一下，很快领会了余哲森这么说的含义，她眨着眼睛用筷子从饭盒中夹起一只包子送到余哲森面前：“看来我的债主是个心善之人，我请你吃个包子吧。”
不等余哲森拒绝，她把包子往前递了递，距离近到余哲森的嘴唇已经能感觉到包子皮上传来的热气。 透过中央卷心附近被油腻香滑的汤汁浸成半透明的包子皮，可以看到里头满满的葱花肉馅。 简依然满怀期待地望着他：“这家的包子很香的，快尝尝吧，等你尝过了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