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中的跨海大桥，灯光照耀下的路面飘着白茫茫一层水雾。 飞驰的机车如同劈波斩浪的银灰色舰艇，余哲森的全神贯注让自己的视线透过头盔的防雾镜片，有着神之血的加持即便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他也能看清楚路况。 坐在后座的于清雪披着墨绿色的雨衣，并非全封闭式的备用头盔挡不住暴雨，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淋湿，聚成一股一股紧贴在脸上。 雨水带来的寒意让她的嘴唇微微泛紫，她搂着余哲森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更加抱紧了一些。 越过跨海大桥灯光明亮的围栏，可以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游步区。 雨雾中的整座繁华都市显得模糊而梦幻，于清雪的眼中闪动着小女孩一般兴奋的光彩，尽管已经变成了狼狈不堪的落汤鸡，却止不住扬起嘴角傻笑。 二十分钟后，余哲森把机车停到了于清雪家楼下。 他下车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查看于清雪的状态，因为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交流，不论是头盔中内置的通话器还是于清雪擅长的意念交流都没有，这样长久的沉默让他不禁有些担心于老师是不是被自己亡命之徒般的风驰电掣吓傻了。 怀着关心的念头转过身去的余哲森正好撞见于清雪脱下雨衣，他愣了一下，瞬间脸红了。 雨衣基本没起到什么挡雨的作用，于清雪浑身都湿透了，那身华丽的黑色礼服泡水之后有些缩小，此时正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很性感，余哲森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于清雪整理雨衣的手顿了一下，侧过脸来时眼神如同不小心撞见生人的林间小鹿。 余哲森顿时更加窘迫了，不论是主动读取还是被动接收，于清雪一定知道了他刚刚的想法，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谢谢。”
于清雪粲然一笑，“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夸我了，这下这条裙子算是真正完成它的使命了。”
随后她把一枚钥匙卡塞给余哲森：“快上楼吧，又冷又累，我要泡个热水澡。”
余哲森看着手中的钥匙卡，心中又开始犯起了犹豫：“我……” “次卧卫生间的浴室给你用，不会让你等的。”
于清雪捏着他湿淋淋的衣角说，“这回换我当房东了，你是房客。”
余哲森还想说些什么，但于清雪突然在他面前打了个喷嚏。 他终于下定决心，握紧了钥匙卡快步上楼。 同样是单位分配的住房，于清雪的家要比他住的地方条件更好一些，不愧是市政区的中高档小区，已经实现了完全AI智能化管理。 只不过于清雪这里没有吴小洺别墅中那样的实体AI管家，一切的自动化控制都通过手环和手机装载的AI软件来实现。 “这是安安之前住在这里时带过来的。”
于清雪打开次卧的衣柜，给余哲森看了里头挂着的崭新的男式衬衫和全套未拆封的名牌西装。 “是给我的？”
“不然呢？”
于清雪耸肩，“我俩休息的时候一起去商业街挑的，本来是计划等你生日的时候再给你……” “我穿不来这种的……袁老大他们都说我在办公室里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学生。”
“就是因为你不会穿搭才看起来像学生。”
于清雪忍俊不禁，“这一点你只要学学金见深就可以改掉了。”
像金见深一样花费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打理发型、养护皮肤以及研究穿搭？还是饶了我吧……余哲森在心中哀叹道。 “在让自己变优秀这件事上永远不要偷懒。”
于清雪突然拿出了说教的语气，“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如金见深吗？我不许你这么想。”
“你现在已经明目张胆地读我的想法了？”
余哲森难以置信地问道，“还是……你的病情又严重了？”
于清雪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这……这么晚了，附近活跃的思维源只有你一个，我当然只会接收到你的思维碎片……” 余哲森见了此情此景便洞若观火——她在说谎，甚至都没有很用心去掩饰谎言。 “才……不是……”于清雪下意识地反驳出声，可这样一来便越发此地无银三百两。 嘴硬快赶上刚见面那一阵了，只不过装腔作势的功力反倒退步了许多。 【谁装腔作势了！】 破罐破摔的于清雪终于不再用语言和他交流，而是直接把信息送进了他的意识。 余哲森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最终选择无视了于清雪对自己思维领域的入侵，拿起干衣物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向次卧的卫生间。 于清雪望着他的背影，眼角微微耷拉下来，撇了撇嘴角自我嘲笑。 是自己太过刻意了吗？ 或许是被感性冲昏了头吧。 突然被最好的朋友点醒，突然意识到自己深藏于怀的感情，又突然连连遇上恰到好处的氛围和冲动，向来富有执行力的她便习惯性地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努力就可以让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连天气都在帮忙，在今晚降下一场留人的暴雨，更让人产生一种命运注定的错觉。 于清雪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要换的衣物进入已经放满一浴缸热水的浴室，对着墙上镜中的自己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这样的你很丑陋，她默默对着自己的倒影说。 【不会啊，怎么可能丑陋？任何时候都要客观公正地评价自己啊。】 余哲森的声音突兀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于清雪被他吓了一跳，“咦”了一声的同时不小心把手中的玫瑰香皂落进了放满水的浴缸中。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在我的意识里说话？”
她钻进浴缸一边捞沉底的香皂一边诧异地问道。 【你不也能在我的意识里说话吗？你的异能把我们的思维连在了一起。】 “可是应该是我单方面入侵你的思维才对！”
【对啊，你单方面入侵了我的思维，所以你能听到我的想法，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于清雪愣泡在浴缸中呆了一下，差一点就被余哲森给忽悠过去了。 她趴在浴缸边缘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狠狠地反驳道：“不对！你把我当傻子吗？我是可以听到你的想法不假，可你的想法怎么能如此流畅地和我的想法形成问答呢？这不就证明你同时也能知道我的想法吗！哪里单方面了啊！”
余哲森笑了一阵，随后给出了答案：【其实我并不能直接知道你的想法，不过我可以预测你的反应。】 彼此之间的异能作用完全不同，却在此时能够形成完美的隔空对话，这一点连于清雪都觉得很意外。 她突然担心了起来：“你这样滥用预测能力不会引发头痛之类的不良反应吗？你的预测能力根本不能长久发动吧？”
【对，所以我们可能聊不了多久了，我只是想纠正你之前那种错误的想法而已。如果连于老师你这样优秀的人都会自惭形秽，那我和大部分不如你的人该如何自处呢？】 “优秀……” 【能说出“在让自己变优秀这件事上永远不要偷懒”这种话的人应该很优秀吧，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可能我比较严于律人，或者就像你嘲笑过的一样……双标。”
【并不是，那只是我故意用来打击你的罢了。不过不是恶意的，只是觉得如果能给你这样的人找出一些缺点的话，反倒会让你更有吸引力。】 “说得好像我很完美似的，我该高兴吗？我知道自己是不配的。”
【相信我，没有人真的会喜欢完美的人，大家其实都是彼此的镜子，完美的人出现在镜子中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哼哼，你安慰人的手法好像变高明了一点，不过对我没用，我知道你的想法。”
【是吗，那这样如何？】 于清雪本来正一边和他隔空聊天一边无聊地用沾水的手指在浴缸边缘写字，忽然之间余哲森传递过来的想法让她的脸颊迅速升温。 掌握着读人心思的能力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见惯了那些藏在人心深处的赤裸裸的欲望。 过去，在相亲的时候，审问嫌犯的时候，或者是在人来人往嘈杂的环境中，她都能无比从容地在形形色色的七情六欲中穿梭游走，去抽丝剥茧获取对自己有意义的信息，所以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被入侵对象的念头影响。 可是，当余哲森脑海中想象的画面传递过来的时候，于清雪还是溃败了。 她羞赧得无地自容，语无伦次地求饶道：“错……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我不该擅自窥视你的想法。你你你……不要再想这些了，我的身材没有那么好的……不，不，不可能，我才不懂这些！安何才没有跟我说过！什……什么……你怎么还想到其他女人了？你给我去死吧……谁要和你真心换真心了……呜呜，安安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