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二人迅速分开,李微理了理衣襟,若无其事的坐在原地,宋盼儿则下意识的理了理鬓角,忙站到了一旁。谢时宁这才慢悠悠的迈进门槛。“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正打搅了李将军的好事。”
李微一愣,认出面前的是宁王,急忙起身行礼。“属下见过宁王殿下。”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李微毕竟是执掌禁军的掌事,在这公事房内亲近妾室也就罢了,还被宁王抓了包。万一这宁王嘴上没个把门的,将事情捅到御前,他这官职可就难保了。“方、方才下官妾室孕体不适,下官正要扶着她坐下歇一会儿……”李微别别扭扭的解释道。“无妨,本王懂的。”
谢时宁倒是十分理解,“这椅子上太凉,自然是要坐到腿上才好。”
李微俊脸一红,这下彻底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好香的味道。”
宁王大摇大摆的坐在李微的位置上,将李微和宋盼儿挤到了一边,“李将军好口福,能喝到如此鲜美的鸡汤,怪不得当初宁愿被休也要同这个妾室在一起。”
旧伤被重新提及,李微的神色微变,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陪着笑将那碗汤往谢时宁面前推了推。“这汤下官还没有喝,若是王爷喜欢,便孝敬王爷了。”
谢时宁满意的勾勾唇,神色倨傲的拿起汤匙,舀出一勺汤出来,却没有喝,反而又将汤匙抬高,将鸡汤又倒回了碗里。汤水溅出,湿了桌面,连带着李微正看着的公文也都溅湿了。李微指节微微攥紧,面色不快。这谢时宁究竟要做什么?!“这汤本王可不敢喝,怕沾染了晦气。”
谢时宁将汤匙扔回碗里,溅起大片汤水,漫湿了桌面。汤水顺着桌子滴落,径直落到了谢时宁的鞋面上,“哎呀,可惜了本王这新做的靴子……不如,李将军费费力,替本王将这靴子擦干净如何?”
言毕,谢时宁慢悠悠的伸出腿,将腿伸向李微面前,黑色的靴面上,两滴浓重的深色印在上面,正是鸡汤的痕迹。宋盼儿早就被吓得缩在一边不知所措。她虽不认识什么宁王,却知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李将军?”
谢时宁没什么耐心的敲敲桌面,“再不擦,可就干了。”
李微身体绷紧,脖颈上青筋渐起,他竭力遏制住怒气,拳头握紧,指节泛起青白之色,片刻后,终于迎着谢时宁的目光蹲下身来,拿了方帕子替谢时宁擦干净鞋面上的水渍。“这样才对嘛。”
谢时宁满意笑笑,极近凌辱的拍拍李微的脸,“既然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就该有自知之明,做小伏低些,凡事别如此猖狂。傅家能将你推到禁军头领的位置上,本王一样能将你拉下来。”
说完,谢时宁便懒懒起身,掏着耳朵离开了公事房。公事房内一片寂静,李微半蹲在原地,手肘撑着膝盖,手背的青筋暴起。宋盼儿看着一切,神色复杂,眸中的惊惧逐渐散去,演变成了不甘。人难道生下来就分好了三六九等,他们注定一辈子都要被别人骑在头上?如何能叫人甘心。桌面上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逐渐凉透,李微立在门口,并没有转身回头。今日天光大好,阳光和煦,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日子,他的心里却如同深坠冰窖一般阴冷。这份仇,他记下了。下午,傅言雪刚刚上值,不等她前去巡城报道,李微先派人将她叫到了公事房。“李将军。”
踏进公事房,傅言雪先行了一礼。李微叫她,势必没什么好事。“傅将军这两日巡城辛苦了。”
李微缓缓从公文中抬起头来,神色淡淡,“从今日开始,你暂不用去巡城了。”
傅言雪抬起头看向李微。“城西城南各有四处井屏,近来多有人进入偷盗,弄得街上十分狼藉,百姓苦不堪言。即日起傅将军便带着你的人看守几处井屏,若是能抓住那盗贼更好,本官重重有赏。”
傅言雪瞳孔微震,眸中迸出寒意。“李将军是想让我去看守井屏?”
“正是。”
李微抬起头来,眸中带着几分浅笑,双手放在桌上微握,神色泰然,“傅将军可是觉得不能胜任此公职?”
“……能。”
傅言雪咬了咬牙,转身迈出了公事房。李微心情舒畅,靠着椅背微微眯了眯眼,方才在谢时宁处受到的屈辱此刻已全部发泄了出来。只要傅言雪过得不好,他心里便舒坦。“看守茅厕?!”
队伍中,钱大有大惊,“干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说过让禁军去看守茅厕的?!莫非真有人偷屎不成?!”
石大力在旁点了点头。虽然但是,真有偷的。不过此事并不归禁军管理,多是衙门派两个人抓住小贼清理了街道和井屏内,斥罚过后便作罢了,惊动禁军的还是头一回。莫不是将偷来的大粪泼在了宣武门外不成?钱大有说完,也觉自己言辞过激,默默捂住了嘴巴。李微此举太明显不过,让折冲将军巡城已是极大的折辱,现又让她带人去守什么井屏,堂堂折冲将军去茅厕守门,传出去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将军,要不您别去了,我们兄弟几个去,保证把那个小贼抓回来。”
“这次是我牵连了你们。”
傅言雪拍拍钱大有的肩膀,“大家两人一组,分别去各处井屏暗中盯着,我带着钱大有石大力在城中各处搜查,务必今日将窃贼抓到,明日咱们就不用守了。”
众人分头行动,傅言雪则带着钱大有石大力二人将井屏通往城中各处的路上寻找车辙印和遗留在路面上的秽物。“将军,李微这是在侮辱您。”
往前数几百年往后数几百年,都找不出一个五品将军受如此屈辱的,石大力都跟着不平,“连我们这种糙人都不愿意做这活,更何况是将军您了。”
在大元,井屏乃是盛纳秽物之处,是下等地方,平日里来这里清理的也都是些案犯罪奴之类,怎能折辱将军让她来做这事?“无碍,只把它们当成五谷之气便是。”
说着话,三人已经根据蛛丝马迹来到了京郊一片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