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惊悚的画面仍是一闪而逝,让人连个尾巴都抓不住,而桑刚眼下只觉得满口的肉香,意犹未尽。桑刚将手里的肉串一丢,整个人往后一跃,整个人以后背贴在了墙上,唤出了身上的兽魂,摆出了戒备的姿态。所有人都是一惊,不光是吃遍天和单乌,甚至连那些正吃的满嘴流油的桑刚自己带来的属下们,都扭过头来震惊地看着他。“王子,你怎么了?”
那些属下们还记着自己的责任,连忙丢了手里的东西,向桑刚围了过去。“咦?你们没事?”
桑刚有些疑惑地看着围拢而来的下属,他的眼睛和他的神识都在明确地告诉他,这些下属们都安然无恙,并且他们没有一个人有发现不妥。“能有什么事?”
那些下属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方才可能大概是有些放松了警惕,但是现在看起来,吃遍天和单乌也没想怎么动手嘛。“没事……大概是我想多了……”桑刚挨个摸了摸自己那些下属的肩膀,确定他们都是完好无损,终于收起来那一身的戒备。“王子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是否先行告退,回去让天师检查一下?”
有人扶着桑刚的胳膊,满是担忧地问道。“没事,没事。”
桑刚纠结着的眉头缓缓舒展,推开了自己这些下属的搀扶,同时抬头对着吃遍天和单乌有些尴尬地笑道,“是我失礼了。”
“我本以为王子殿下是个讲道理的人,投了拜帖又来此赴宴,是为了与我,与珍荟楼化解这一段无由的纠葛的。”
单乌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毕竟当日阿鲁巴大人在珍荟楼闹事,多半也不是他的本意,颇有些无妄之灾的意味,于是一些事情,过去了便算过去了,今日这宴席,我也是诚心想与王子殿下你做个朋友,所以在花了心思让人准备了这酒池肉林……”“但是似乎从一开始,王子殿下对我就很有戒心,似乎并不想将那些事当做浮云挥手散去。”
单乌的脸上几乎都已经不带什么笑意了,而这些略带指责的话语,轻而易举地便将自己放在了诚心修好却颇有些无辜无奈的立场上。“呵,哪有,单乌道友多心了。”
桑刚牵着嘴角笑了起来,还想解释些什么,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无话可说了。桑刚的确没有想与单乌化解仇怨,可是在这一上来就热火朝天的宴席气氛中,他总不能毫无由头地便指着单乌说“看你这阴恻恻的想吃人的眼神,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要替天行道消灭你这个疯子”,毕竟吃遍天还站在单乌的身后,而且看起来,还是颇为实在的一个靠山。而他就算将阿鲁巴经历过的幻觉说出来,显然也不是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因为那种争斗的状态之中,不管使用什么手段似乎都可以原谅的,更何况阿鲁巴并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这段时间总有些疑神疑鬼罢了——不管他在阿鲁巴回忆中看到的单乌是什么模样,现在坐在他眼前的单乌,看起来都是一个无比正常的守礼谦恭的年轻人。于是桑刚突然有些挫败地发现,在自己在被那些不知道是不是发生过的错觉困扰的时候,自己本来谋划好的一步步的套话询问单乌与千鹤关系的过程,居然都还没开始,就被单乌直接用话给堵了个严实,而在这种情况,如果自己还不依不饶地想要将话题转移到会针锋相对的事情上的话,就完完全全地应了单乌的指控——桑刚王子果然不是为了化解纠葛而来的。“眼下还不好与吃遍天明着敌对,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
桑刚心中暗道,“不过,既然无法明着来,那就学这些伪君子一样,从暗处下手好了……是了,如果和这小子的表面上能够亲近些,到时候趁他落单之时背后下手,或许还可以顺手栽赃给他人,比如南王什么的,也算是一举数得。”
“能以堂堂正正决斗姿态来解决他固然是合情合理永无后患之举,但是瞒天过海暗地里下手也不失为一个备选的策略。”
“机会总是有的,没必要急于一时。”
心神转念间,桑刚心里的谋划便已经被顺应形势地修改了一通,毕竟眼下在琉京之中别人是主他是客,还不能做出太过无法无天之事——虽然他已经越来越想将单乌尽快捏死在眼前了。于是桑刚定了定神,依然厚着脸皮坐会了位置上,端起了一碗酒:“抱歉,我方才的举动实在太过失礼,这就自罚一杯。”
“一杯哪够呢?”
单乌撇了嘴角,也没理会桑刚那生硬的回避话题,只是吩咐边上的侍女直接扛了一个酒缸放到了桑刚的面前,言下之意,既然要自罚,那就罚出点诚意来。“哈哈,是不是我要将那酒池喝干,才算诚意?”
桑刚笑道,这些酒液虽然劲头不小,但还不至于让他难以承受,于是索性放下手里那酒杯,直接站到了那酒缸面前,抬头挺胸,张嘴一吸,那酒水便化为了一条水龙翻滚着滚进了他的口中,直冲而下,甚至能听到他腹腔之中传来的酒液撞击到胃壁的声音,而后化为一团团的灵火,从桑刚的口腔之中喷涌而出。一坛酒转眼喝完,桑刚整个人都涨红成了煮熟的虾子一般,后退的时候居然真的就踉跄了一下,但是晃了晃头之后,似乎便将那酒劲甩下去了一些,双眼重又恢复了清明之色。单乌似笑非笑地举起酒杯,也干了一碗,示意自己算是接受了桑刚这道歉的诚意。桑刚嘿嘿笑着,打了个嗝,酒气带着肚子里的肉香翻滚着涌出,被酒水撑大了的以至于在酒液散开后变得有些空荡荡火辣辣的肚子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再塞些肉进去安抚一下,于是在被下属扶回座位上之后,桑刚主动地拿起了那些烤肉,开始啃咬了起来。看着自家的王子似乎已经放下了心防,开始享受这宴席之中的酒肉,其他人也稍稍安心了一些,但是也不敢再次抛下自家主子去那酒池肉林之中享受,只能小心守护在侧。好在那些侍女有眼力,不断地将烤得刚好的肉串给奉到这些壮汉的面前,于是这酒宴一时之间,还算是在正常进行。就在桑刚扫光了一大盘肉,终于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好受了些之后,方想再与单乌等人进行之前的话题,一个端着肉串上来的侍女似乎是对桑刚有些意思,以手指轻轻勾了一下桑刚的衣袖,桑刚注意到了那侍女的举动,呵呵一笑,反手便摸了一把那侍女的手。“诶?”
桑刚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肉串——他分明记得自己刚才摸着的是那个上菜的侍女的小手,柔软娇嫩,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一串烤肉?“罢了。”
桑刚心里暗道,觉得这或许是那侍女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于是也没多想,举起肉串放进口中便咬了下去。“诶?这肉串似乎是有些生,不过……口感更嫩,我喜欢。”
桑刚的心里正默默评价着这一口肉的口感,周围却猛地爆发了一阵喧哗之声,甚至还混杂着一个女子的惊慌失措的尖叫。桑刚猛地回过神来,他的手里捏着的,果然是那女子的小手,而那女子全身瘫软地跌坐在地,哭着喊着想要往远离桑刚的方向爬去,却因为手被拖住而无可奈何,桑刚的下属们也是一脸惊恐地看着桑刚,好像从未想过会看到他如此可怕的一面。——桑刚方才从那女子的胳膊上咬下了一块肉来,并且还流露出了一脸享受美味的表情来。“啊!”
桑刚猛地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大吃一惊,本能地一甩手就将那女子丢了出去,而后另一个人影从酒席之上飞出,轻飘飘地接住了那名女子,缓缓落地,并以灵力替那女子修复手臂上的创口,并对桑刚怒目而视,似乎随时会冲上去撕咬一番。那个接住女子的人影自然便是单乌,同样的,吃遍天也已经从那软榻之上坐直了身子,无比严肃地看着桑刚,似乎随时可能出手。“我被人算计了!”
桑刚大声地说道,“我刚才出现了幻觉,我以为我拿着的是那些肉串……”“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使出的诡计?就好像你对阿鲁巴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桑刚愤怒地指向了单乌。“恶人先告状么?”
单乌轻嗤了一声,将那受到惊吓的侍女护到了身后,“我就算用那些手段,也只会让你去啃你那些皮糙肉厚的属下。”
“呵呵,果然是你,我生出的那些错觉,全都是你弄的手脚。”
桑刚龇牙咧嘴地盯着单乌,他的唇齿之间还残留有方才那个女子的血肉,看着红红的一片,好不瘆人。这副尊容,就算是桑刚的下属,也不免想要退避三舍。“在场这么多人,有谁看到我做什么了吗?”
单乌摊开手,露出了一副可无辜的表情来,随即脸色一沉,“反而是你,面不改色地,便将这人肉给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