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剪刀化成了一群半截身子都是嘴的鳄鱼,争先恐后地向着单乌的所在扑咬过去,将单乌团团包围的同时,更给冷血修罗提供了掩护,遮掩住了他那毒蛇一般的剑意。单乌的身旁出现了一匹水墨绘制的战马,这战马长嘶了一声之后,甩着蹄子,便往那群大嘴鳄鱼冲了过去。战马背上的墨色仍在汇聚,于是在那战马与鳄鱼相接触的刹那,一个英武不凡的将军直直地坐在马背上,挥舞着青龙大刀,对着前方的乌烟瘴气斜挥而去。刀锋的前端激起了一片浪涛,将那些鳄鱼给吹翻了出去,而单乌的身影亦紧随其后,一剑攻向了隐身在鳄鱼群之中的冷血修罗。冷血修罗挺剑相抗,那条毒蛇转眼便又膨胀了一圈,带着滚滚腥风呼啸而去,却被单乌一剑削在了七寸之地。一枝春亦在此时出手,那一面轻纱化成了一朵朵粉红的轻云,向着单乌的所在围拢而去,那轻纱之中甚至还有女子歌声传出,带着种销魂蚀骨之意,似乎世间的一切杀意都会在这歌声之中软化。“鲛人的歌声?”
单乌听到了这些声音,心中已然有数,冷笑一声,整个人却突然在原地散开,仿佛化成了一滴落入这片水墨山水的墨滴。如一颗石子落入水面,涟漪一圈一圈地从单乌身形散开的地方扩展开去,并渐渐影响到了这一整个山水世界。主客倒转。冷血修罗等三人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收缩了阵型,互相靠拢。“这山水墨宝究竟有什么问题?”
大嘴鳄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夺走了?难道你没有祭炼么?”
“怎么可能?这山水墨宝一到手我就认真祭炼了,你不是都看在眼里的么?”
冷血修罗也很是不解,“但是……他好像握有这山水墨宝的钥匙一般,我研究了许久都没有头绪的地方,他直接拿着钥匙就开门进去了……”“进去了?”
一枝春对冷血修罗的描述表示了疑惑,“难道放出这片山水,仍不是山水墨宝的全部?”
“我也是因为他的动作,才发现我的祭炼……似乎只在浅层,并没有真正控制住这山水墨宝的中枢。”
冷血修罗的脸上现出了凝重之色。“如此说来,我们这回岂不是送礼上门了?”
大嘴鳄愣了一下之后怒道,“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小子,就算拿不下他,也得想办法将这山水墨宝夺回来。”
“这是自然。”
冷血修罗点了点头,“不过,我们需要先看一看,这山水墨宝究竟还有什么别样的用途。”
一枝春亦在此刻皱起了眉头,提出了一个思考的方向:“他在蓬莱到底做过些什么,竟和这山水墨宝有关?这山水墨宝的来历又是如何?”
“从一个散修的身上抢来的,在那之前,似乎是在聚宝盆的拍卖会上现世的?”
冷血修罗回忆着自己等人得到这山水墨宝的过程,“可是聚宝盆是从哪里得来此物,却是无人知晓了。”
“话说这小子躲起来就不肯见人了么?”
大嘴鳄跟着思考了一会,却实在懒得动脑子,在发现这山水墨宝似乎没有动静之后,忍不住放声叫唤了起来。“不,我只是在忙着收取这山水墨宝,以及,我想确定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对这山水墨宝一无所知。”
单乌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一座山峰之上。与先前不同,单乌显出的这副身形乃是以墨线勾勒而出,虽然鼻子眼睛什么的都在,但是只有晕染开来的黑白两色,看着是平平一片,与周围那水墨山水融为一体,如同一人所绘。“现在看起来,果然是的。”
单乌自言自语般点了点头,“所以,我觉得这东西还是我拿到手比较好。”
“狂妄!”
冷血修罗怒骂一声,协同身旁两人,几乎同一时间便攻了过去,势不可挡的攻势撞在了单乌身上,却只撞开了一团墨色的阴影。“咦?”
这一击落空,三人本欲再战,一枝春却指着大嘴鳄尖叫了起来,“你的胳膊!”
大嘴鳄本没有觉得异常,结果自己低头一看,那只握着大剪刀的手不知何时居然也变成了墨色勾勒而出的寥寥数笔,并且那墨迹还一点点地洇散着,看起来这条手臂竟就要完全消失一样。大嘴鳄也惊吓得怪叫了一声,而更让他惊悚的是,他其实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这只胳膊的消失——他以为自己的胳膊还在身旁,可此时却发现那里居然真的空无一物。那种毫无感觉的虚无仍在蔓延,眼见就要越过肩膀那条线了,冷血修罗冷哼了一声,手中长剑一削,竟是直接将大嘴鳄的肩膀给削了下来。一片血光散开,落到了周边的那些墨色之上,发出了一阵如同水滴溅到烙铁上一样的嘶啦啦的声音,转眼消失。“你太大意了……护身的法器不要有疏漏和破绽,千万不能碰到这些墨色。”
冷血修罗沉声说道,在发现大嘴鳄的胳膊无法复原的时候,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再想办法围杀他。”
“好。”
对于冷血修罗的一切命令,大嘴鳄和一枝春都是毫无异议。看两人都各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护身法器之后,冷血修罗掐起了指诀,就想带着大嘴鳄和一枝春从这片山水之中离开,却没想他们身边的空间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变再度固化不动了。“走不了?”
一枝春等人大惊。“这片山水已经为我所控,你们能去哪里?”
单乌晃晃悠悠地在另一处山头之上显出了身形,而他的身旁亦出现了一柄无心之剑——这些全部都如水墨所绘制一般。“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在蓬莱都做了些什么。”
单乌笑着开口,“当初在参加蓬莱的入门之试的时候,我得到了一道剑意的认可。”
那柄水墨所化的无心之剑横在了单乌的身前,微微鸣颤。“那道剑意名为青莲剑意。”
单乌继续说道,“随后我还得到了青莲剑意的印信……这种事情,蓬莱中知道我的人,应该都知道。”
“难道你想说这山水墨宝与你那什么剑意有关?”
大嘴鳄的脸色越发难看。“是的。”
单乌点头笑道,“所以,我觉得……你们三人还真是很不幸。”
“你……”大嘴鳄睁大了眼睛,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就看到那一柄无心之剑突然越过了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带着难以抵御的锋锐之意,直接逼近了他的眉心之处。大嘴鳄甚至还来不及叫唤一声,那一柄墨色凝聚的长剑便已经直接从他的双眼之间刺入,并且噗地一声从后脑勺穿了出来,这动静吓得冷血修罗和一枝春都连忙远远躲开,生怕被连带受到伤害。短暂的安静之后,大嘴鳄的脑袋就这样凭空消失了,继而整个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地方。“剑只要能杀人,剑意这种东西,似乎根本无关紧要。”
单乌轻轻挑了下眉毛,喃喃自语,“这莫非就是青莲剑意之后发展出来的境界么?似乎……是将那股不甘埋藏得更深了……”“白骨山前懒回顾,赤水河边自西东,尝驻人间惆怅客,万水千山一孤鸿。”
单乌轻声地念叨着,整片山水都开始向着他聚拢而来,竟是呈现出了一种臣服的姿态,而重新凝成的那一柄无心之剑,其上所蕴起的,竟是完全没有杂质的纯粹的杀意。一枝春怪叫一声,掉头就跑,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去,但是总之要离单乌越远越好。然而他不过蹿出了三丈的距离,他的脑袋便已经从脖子上飞了起来,一边旋转一边如泼墨一般撒下成片的血液,将周围的山河图景染成一片赤红。构成那些水墨山川的笔触突然扭曲膨胀了起来,显露出了更多的细节——那些仿佛枯笔落下的缝隙处居然是一个个小小的骷髅头骨所堆就,安静地,沉默着,对着最后还活着的那一位冷血修罗宣告着即将降临到他身上的死亡。……单乌现身于海面之上,手里托着一副正在缓缓合拢的画卷,而在他前方不远处,冷血修罗等三人,早已没了声息。三人身上的创口俱是眉心那一剑,其他地方都整整齐齐毫无多余之处,但是如果有心之人上前查探,就会发现他们的颅骨之内甚至身体内脏之中,都是一股灰败的死意——是那种人已经死了多日血液也全部流干了之后但仍未开始腐败的不新鲜感。“这一剑是不是真有点万劫成灰的意思?”
单乌收起了那山水墨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觉得。”
黎凰干脆利落地摇头否定,“那剑意是不是当真如此我不知道,至少你用起来没这感觉。”
“那是怎样?”
单乌继续问道。“如果非要我找词形容的话,你这剑用的……像在杀猪。”
“杀猪?”
单乌眉梢一挑,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来,“你就算想埋汰我,也不用这么直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