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泠涯望去,密密麻麻的蛊虫交织,五颜六色的光芒碰撞,四元桥上一片混乱,珈蓝塔的,星月古城的,一见面便是生死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敦煌城内的蛊虫复又飞到主人身边,四元桥发挥最大的力量,黄,蓝,青,红四元炫目无比,蛊虫被四元之力包裹,力量无限放大,珈蓝塔巫师玄袍诡密,星月古城巫师白衣妖异,四元桥上梦幻起来,是一场真正的巫族之战。没有鲜血,没有兵器入体的声音,没有战场的铁血肃杀,只有一瞬间尸骨无存,只有蛊虫煽动翅膀的嗡嗡声,只有巫术施展的炫目华丽。这样的战争,往往最残忍,也最可怕。慕泠涯无悲无喜,眨眼间便有无数人陨落,夜幕上的流星从未间断。代表一个又一个生命的消亡。“峥儿,你过来。”
慕泠涯叫住被顾紫筱蒙住眼睛往室内带的粟峥。顾紫筱不悦:“泠涯,峥儿还是个孩子,这乌漆墨黑的别让他看。”
慕泠涯淡淡道:“这里的战士在十岁大多都已经见过太多血腥,有些甚至可以沙场征战。粟峥,你还小么?过来,到我这。”
顾紫筱瞪了一眼慕泠涯,无奈把手放下,摸了摸粟峥的头,轻声道:“过去吧,泠涯要是欺负你,来找姐姐。”
粟峥顿时觉得好幸福,美人在怀,简直人生美满。只可惜这个美人不是自己的,而他目前的人生还是个个位数,但这并不妨碍他做梦,以及……做白日梦。“公子,什么事啊?在紫筱拥抱我的时候叫住我,公子你不厚道!”
粟峥一脸气愤,对慕泠涯的怨气上升到另一个阶段——不可饶恕,抢我紫筱!“你这一副被兄弟抢了女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慕泠涯嫌弃的看着粟峥,双手搭在粟峥的肩上,把他扳过去,指着远方巫族的厮杀:“峥儿,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粟峥不情不愿的偏过头去,四元桥上尸骨无存,同族相杀面无郁色,玄袍白衣,构成夜色中最诡异妖娆的景色。那是粟峥幼小之年最挥之不去的一刻,这一眼,在以后溯世沉浮,阴谋诡计中都常常想起,以至于再难忘却,瑰丽炫目的巫术,透着一股如罂粟般迷离危险,雪域之底的霜迟护法,吐着蛇信向你邀约,夜幕的尽头,不是光明,是灰飞烟灭的灵魂无以为家,在溯世的混沌中沉沉浮浮,澄澈的眼中看见世界尽头的黑暗,丑恶,与泯灭,五颜六色的光芒收归眼底,内敛成黑白两色淡看天下。芸芸众生是什么?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还是世界的奴隶?自然的力量足已毁灭一个国家,而非自然的力量呢?是不是可以毁灭整个世界?那样的操控蛊术,巫族天性的血脉相传,一代一代融合,最后,溯世的人们啊,是不是如今天下大地上任人宰割的蝼蚁?谁都是自私的,当每个人都自私,自私的人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群体时,那么这便不再叫自私,而是一个新的词汇——正义。“公子,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慕泠涯看着粟峥的眼睛,澄澈清真,好似多年之前的自己。他道:“这世间,本没有对错。相信的人多了你就是对的,相信的人少了你就是错的。”
慕泠涯的声音透着一股浓郁的深沉晦涩,在夜幕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重,他继续道:“就是这样悲哀,悲哀的如同这夜色星辰,永远见不到光明。”
粟峥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四元桥,五光十色,流光溢彩,致命残忍。“峥儿,你在想什么。”
粟峥沉默了,慕泠涯也不再说话,耐心得等着。“公子,我想改变这个世界!”
少年清真,说的话大言不惭,却分外可爱。慕泠涯便是喜欢这样的眼睛,澄澈清真,却坚如磐石。他重复了一遍,带着某种宿命般的见证:“改变……这个世界……”“好!那你就要足够的强!强到足以改变世俗,改善人性!”
慕泠涯袖袍一挥,白衣猎猎。粟峥回转目光,看着慕泠涯,他的公子,自惨遭屠戮的蜀地小院救起他的那一刻,他便认定了他,这一路,如兄如父如师长,他做到了身为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包容,做到了身为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厚爱,做到了身为一个师父对弟子的教导。真的,无以为报。“公子……”“嗯?”
“……”“吞吞吐吐做什么呢?”
“哎哟,公子你别打我啊!我就是突然……”“不说还打。”
“突然想把紫筱嫁给你了!”
慕泠涯哭笑不得,揉了揉粟峥的头发,道:“小鬼,你这语气有点像你紫筱姐姐他老爹。”
“那我就是公子的岳丈了哦。”
“呀!公子你又打我!”
慕泠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粟峥:“……打傻了!”
“傻了正好,省的鬼精灵似得,看着就麻烦。”
“你欺负我!紫筱姐姐,公子欺负我!”
一嗓子嚎的声音之悲壮,之浑厚,之理直气壮,之不要脸,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慕泠涯默默看着他,无语。顾紫筱脚下一个不稳,幸而扶住身边的人才得以避免悲剧。战斗依然在继续,而珈蓝塔这次,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命令,慕泠涯淡淡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之下又真的淡看输赢?波斯。今日是波斯王子西图塔迎娶夫人的日子,这里没有敦煌的硝烟弥漫,哪怕只是暂时的没有硝烟弥漫,人们脸上都半喜半忧,喜的是王子娶亲,又该大赦天下了,忧的是敦煌打仗打那么狠,珈蓝调兵,波斯也不例外,若是珈蓝败了,那么波斯迟早要面临城破的命运。“夫人,你今天真美。”
西图塔在楚流婷身后,看着打磨地异常光滑的镜子里,一身嫁衣鲜艳绚丽,火凤盘旋而上,直到脖颈,金银丝线绣成的图案贵气逼人。一身风华尽在。三千青丝绾成流云鬓,一簪一钗都有西图塔亲手设计,云影双花,风动清影,彩蝶双飞,燕过无痕。无一不透着高贵大气,行云流水。楚流婷笑道:“当年中原天下,四美有万花之王花仙子,有凤笔朱砂凤仙子,有蜀中忘月顾仙子,最后一位,是徽州流云楚仙子。”
西图塔挑眉:“楚仙子便是夫人吧。”
楚流婷微笑点头。西图塔颇具挑逗地看着楚流婷:“啧啧啧,流云自在,秀外慧中。果然是楚仙子,仙子之心,仙子之身!”
楚流婷放下梳子,叹道:“你就夸吧,在你眼里什么都得好的。”
西图塔扶着楚流婷站起身:“可不是,在我眼里啊,你的任何都是好的。”
“甜言蜜语。”
西图塔笑笑,道:“婚礼的服饰是中原的,但流程得按照波斯来办,因为是本殿娶媳妇,不是媳妇娶本殿!”
“随你。”
西图塔穿的是中原新郎的服饰,与楚流婷极其搭配,喜服自下而上金银丝线绣着一条盘旋的巨龙,龙凤呈祥,龙凤和鸣。“首先是到波斯圣地,祭天祭地。”
“圣地?”
西图塔牵着楚流婷向屋外走去道:“夫人,今天你只要跟着我就可以了。”
今天波斯群情激奋,守在王宫自圣地的路两旁的人密密麻麻,全国上下都不会错过这场婚礼。王子和夫人的马车从宫中缓缓驶来的时候,人群里响起热烈的欢呼,鼓掌声,祝贺声,鞭炮声,和谐美满,质朴欢乐。“你看,他们多爱你。”
西图塔搂过楚流婷,马车奢华,红沙纷飞,自上而下颜色越浅,最后成淡淡绯红。红沙金兽,龙凤交颈,桃花灼灼。一阵风吹来,纱帘被吹开,引得一众人拍手叫好,窥得夫人芳容,波斯群众更加激动。“永以为好!永以为好!”
“永以为好!永以为好!”
“永以为好!永以为好!”
“哦!亲一个!亲一个!!”
楚流婷目瞪口呆,这种开放,远远大于她的接受能力。“吓着了?别怕,你得习惯。”
西图塔笑着说道,下一秒就把唇贴在楚流婷的唇上,辗转反侧,长吻不离。“王子夫人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在这样一个乱世中,一片祝福声中能有一个少年对你不离不弃,百般纵容后温柔长吻,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只可惜楚流婷不曾懂得,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真正懂得。不是在沉默里渐渐远去,就是因为一时之痛伤了真正爱你的人,从此陌路天涯。总是错过。不管你爱过多少人,也不管你身边还有谁为你守候,只有我,可以陪你走到最后,共赴黄泉。西图塔在心里这样想道。殊途晏笑笑,离开了熙熙攘攘的长街,他身后千呼万唤,喜气洋洋。他身前,却有道影子默默陪伴,那是他自己的影子。原来,最后的最初,只有自己可以陪伴自己,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只有自己的影子。在经年累月里默默无闻,看着你成长苦痛长伴相偎。红尘苦旅,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只是你不曾意识到。该走了,离开这个地方,大漠飞沙里,早已掩埋了太多的故事和泪水,那泪水氤氲进尘土,转瞬间就被吸收殆尽,故事葬于尘土,又眨眼间被风尘扬起,无影无踪。少年旧梦,早该随着前尘散去,逝于初心。可叹守着执念度日,日日夜夜相思作苦。毁了流年,毁了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