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谁? 锦瑟愣了一下。 玉妃又道:“他今天问我,晚上不用净面吗?”
锦瑟有点明白,又更加糊涂了。 明白这个他是皇帝,糊涂净面和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她没问出这句话,问了玉妃也不会回答。 可玉妃自己知道答案。 净了面,她就不是玉重华的样子了。 如果她不是玉重华,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拥有这样一座宫殿? 玉妃忍不住伸手抱住自己。 不止他记不清,她也记不清自己原来的样子了…… “娘娘,夜风凉,您多穿一点。”
坠儿急忙拿了披风过来。 玉妃裹上了披风,并没有觉得暖和。 或许,一个人的痴心是有尽头的,三年了,他终于开始厌倦这个游戏了。 他已经是皇帝了,尽管总是怀念着当初的美好,可让他回到宜安王的位置,恐怕不会愿意了吧? …… 第二天休沐。 皇帝一大早去了皇后那里,呆了半天。 用过饭,他出了华春宫。 胡恩问:“陛下,回灵秀宫?”
皇帝摇头:“不去了。”
“那,去长福宫?”
这是宸妃的寝宫。 皇帝还是摇头。 胡恩迟疑:“不如去清宁宫坐坐?”
太后那里清净,最近母子关系也好。 皇帝没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长乐池是不是很好玩?”
胡恩愣了一下。 皇帝继续道:“朕从来没有去过,以前太子哥哥也不去这种地方。想来京中的少年郎,没有没去过的吧?”
胡恩小心措词:“奴婢出宫的时候,去过几次,确实很热闹。”
皇帝就道:“那就去那里吧。”
“哈?”
胡恩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帝瞥过去:“怎么?”
胡恩想,皇帝这是要微服出行啊! 他没敢拒绝,只道:“陛下要出宫,需得换了衣裳。”
皇帝点点头:“先去承元宫。”
半个时辰后,换了常服的皇帝出了宫,一路乘车到了长乐池。 午后的长乐池,正是最冷清的时候。 皇帝纳闷:“不是说很热闹吗?”
胡恩笑道:“陛下,白天大伙儿要上工,晚上才是出来消遣的时候。”
又道,“今天休沐,已经比往日人多了。”
皇帝“哦”了一声,走了两步,发现自己不知道去哪里。 “他们……来长乐池一般干什么?”
胡恩回答:“游船,吃酒,狎……咳!”
好险吞回后面那个字。 皇帝听明白了。 所谓吃喝玩乐,要说吃喝,宫里已是顶尖,出来自然是玩乐了。 提到伎人,他想起那日见到的柳丝丝,便道:“你问问,那个叫柳丝丝的在哪里。”
“是。”
胡恩立刻着人去打听,不一会儿,将他引去折桂楼。 “柳姑娘是这个月的花魁娘子,原本就在湖边的游船上,但因为前几天的义举,名声大噪,游船总是被人围个水泄不通。她没法子,只好换到折桂楼来,所幸环境不错。”
胡恩领着皇帝进了折挂楼,问了掌柜。 掌柜客气地告诉他,柳丝丝只是暂时在这里挂名,别的事他们管不着,想要见她,需得自己去问。 胡恩便上了楼。 柳丝丝正在屋里弹拨琵琶。 出名有出名的烦恼,这几天出不得门,倒让她百无聊赖。 却听外头传来声音:“柳丝丝柳姑娘可在这里?”
守门的小厮回道:“是这里,不过我家姑娘暂时不见客。”
“为何不见客?”
对方惊讶,“这是我家公子的见面礼。”
想必见面礼很贵重,小厮的声音带着惋惜:“对不住贵客,我家姑娘累了,正在休息。您可以晚上再来。”
“你们……” 柳丝丝听这声音略微尖细,带着不男不女的怪异,忽然想起几天前进宫的时候…… 她心中一动,吩咐丫鬟:“请客人进来。”
丫鬟答应一声,出去传话。 胡恩眉开眼笑,心道,这个柳丝丝,不愧是花魁娘子,果然有眼色。 不多时,他领着皇帝进来。 柳丝丝放下琵琶,起身见礼:“丝丝见过公子。”
皇帝含笑点头。 胡恩连忙退了出去。 “公子请坐。”
柳丝丝柔声问,“公子喝什么茶?”
“随意。”
柳丝丝便给他煮茶。 皇帝静静看着,起先还没什么,后来见她端茶拂袖的动作,眉头跳了跳,不禁盯着她多看两眼。 柳丝丝被他看得纳闷:“公子?”
“没事。”
皇帝接过那杯茶,勉强一笑。 柳丝丝心道,刚才她出格了吗?不至于吧?这动作是那日看池小姐奉茶,她觉得好看,特意学来的。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柳丝丝按下心情,笑着问道。 她那日进宫,只粗略扫过一眼,并未看清皇帝的长相,只觉得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再加上胡恩与常人不同的声线,琢磨着可能是位贵人。 她偶然也会应邀去谁家府上献艺,或许见过。 总之,身边带着内侍的贵人,她是得罪不起的。 果然,皇帝回道:“鄙姓姚。”
姚,当今国姓,看来是位宗室。 柳丝丝打起精神,与他应酬,先从茶聊起,说到音律,又谈到长乐池的景点,几家出名的点心。 皇帝何曾见过这样的女子?皇后和宸妃都是名门贵女,再怎么擅言谈,也不会像柳丝丝这般,擅于揣摩客人心理。 说着说着,皇帝想起了旧时。玉重华的性子,与柳丝丝完全不同,可和她一样能说会道。给她时间,她能从三皇五帝说到今晚吃什么…… 对了,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喊:“锦瑟,我想吃小馄饨。”
锦瑟…… 皇帝皱了皱眉。 柳丝丝停下话头,笑问:“丝丝先给公子弹奏一曲?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练了许久,还是第一次弹给别人听。”
皇帝收回心情,点了点头。 于是柳丝丝拿起琵琶,坐到窗边,轻揉弦,慢弹拨,启口唱了起来。 和她完全不同。 皇帝这么想着,心里又格外熨帖。 其实不同才是对的,她们本来就不是一样的人。 虽然不同,可又有相同的影子,叫他十分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