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往灵山驶去。 车窗的帘子挂起,里头有人就着天光看书。 俞大公子的小厮坐在车夫旁边,一边嚼着果脯,一边跟里头说话。 “公子,夫人说了,行路的时候不要看书,眼睛会瞎的。”
俞慎之“唔”了一声,翻过一页。 小厮看他当耳旁风,偷偷做了个鬼脸。 现在不听,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果然,没一会儿,俞慎之皱起了眉头,捂着喉咙。 从京城到灵山,虽然有大道通行,可坐在车里总有些颠簸。 “公子,歇一会儿吧?”
小厮递了水囊进去。 俞慎之终于勉为其难地放下卷宗,喝口水润润喉,闭上眼睛休息片刻。觉得舒服了点,又翻开来继续看。 小厮看不下去了。 “公子,您明明知道自己晕车,干嘛还要看?等会儿吐了怎么办?”
俞慎之道:“堆着好几个案子要核验,有问题得早早发回去,现在不看来不及。”
“那您还要来!”
小厮忍不住,“不是说不来的吗?您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可记着呢!哎哟!”
话才说完,脑袋被俞慎之扔了一水囊。 他家公子斜眼看过来:“家里的小厮多得很,你要不乐意,就换别人来。”
小厮立马露出谄媚的笑:“公子您开玩笑!家里小厮再多,能有小的这么贴心吗?”
“呵!”
贴心?扎心才对吧! 知不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真是没眼力劲。 小厮立马挪进车厢,决定将功赎罪:“公子,要不小的帮您念卷宗,您闭着眼睛思索就行,这样省点劲,好不好?”
这还像话。 俞慎之把卷宗扔给他,吩咐:“慢着些。”
“好咧!”
小厮磕磕绊绊的念书声中,马车到了灵山脚下。 “慢着。”
就在车夫转道去园子的时候,俞慎之叫住了,“先去县衙。”
小厮摸了摸脑袋,不解:“公子,去县衙干什么?”
“巡查啊!”
俞慎之面不改色,“你以为公子我来这里干什么的?”
小厮目瞪口呆:“您不是因为池大小姐……” 后面的话,在主子的瞪视下及时收住了。 俞慎之满意地收回视线,说:“我觉得这个案子,疑点重重,所以实地勘验一下,有问题吗?”
“……没有。”
他是公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刚刚还说案子太多了,这会儿就闲到实地勘验…… 嗯,等会儿见过县里的官员,说完案子,天也黑了。 自家在灵山有园子,顺势住进去,理所应当,对吧? 这理由找得真够费心的…… 俞慎之很满意。 他可不是因为母亲的威胁才来的哟! 只是凑巧下县衙公干,又凑巧天黑了,这才去住一晚。 他可没有打自己的脸。 等他进了县衙,通传入内,看到先一步站在那里的人,大吃一惊。 “楼四!你怎么在这里?”
难道他先一步得到消息?太平司的眼线有这么厉害吗?连俞家内部都有?不行不行,回去得查一查…… 楼晏扬了扬手里的卷宗:“来查案。”
说罢,奇怪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刑部主侦查,大理寺负责核验。他下县衙很正常,十天八天总要跑一次,倒是俞慎之,一般不需要出京城,却突然跑到这里来。 “我……”俞慎之抱着卷宗张口结舌。 那些话,糊弄糊弄别人就算了,云里雾里说一通,县里的人也不敢怀疑上官,只会好好送他走。可楼四的话…… “我家公子来散心的!”
小厮灵机一动,“正好手里有个案子,就在这里发生,顺便来看看。”
这理由找得不错,这小厮还是有点用的! 俞慎之顺势点头:“是啊!灵山的桃花开得好,最近有好多诗会。我路上带了案卷解闷,哪知道就是这里的案子,就来问一句。”
楼晏哦了一声,指了指:“你问县尉吧。”
然后拿了卷宗,到一旁细读去了。 灵山县尉一脸恭敬地过来施礼:“俞推丞,却不知道是哪个案子?”
俞慎之闷闷地道:“就是你们上个月报上来的,说是有人偷牛被发现,不小心打死人的那个。”
“哦,这个啊……” 县尉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俞慎之一边听,一边分心瞄着楼晏。 这小子,真的只是凑巧?不会吧?这么有缘分的吗? 那边楼晏看得专注,并没有理会他。 过了一会儿,高灿进来了:“大人,找到案发地点了。”
楼晏一合案卷,起身:“走!”
“哎!你们去哪!”
俞慎之马上打断县尉,追问。 “查案。”
楼晏瞥着他,“俞推丞要一起吗?”
他不叫俞大公子,叫俞推丞,大有讽刺的意思。毕竟刑部和大理寺并不统属,他在查案,俞慎之跟着,这就有点管过界了。 然而俞大公子的脸皮,又怎么会在乎? 他笑道:“难得来一趟,就遇到了楼兄,可见缘分啊!我早就听说楼兄断案了得,十分仰慕,可惜一直没机会合作。既然这回凑巧碰到了,楼兄可否让我学习学习?”
楼晏木然道:“大理寺最近挺闲啊!”
不然他怎么走哪儿都能碰到这家伙? “不闲!”
俞慎之一本正经,“我是百忙之中,抽空来一趟灵山,连这样都能遇到,可见我们缘分之深厚!”
“……” “大人?”
高灿催促。 楼晏便道:“俞大公子这么开口,我又怎么好拒绝?不过,这案子目前还是机密,请不要漏了口风。”
俞慎之郑重点头:“楼兄放心,道理我懂。”
出了县衙,几人弃车步行。 俞家主仆落在后头,小厮悄悄地问:“公子,我们不是去园子的吗?为什么莫名其妙来破案了?”
俞慎之抽了抽嘴角:“我怎么知道!”
他的初衷,只是不想如母亲的意,特意带了卷宗过来装作办案的样子,谁知遇到了楼四。 既然遇到了楼四,哪能不跟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小子古里古怪的,跟池大小姐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不搞清楚,怎么好…… 等下,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他要把楼四当成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