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院子门口的青玉和涵玉。 “两位仙姑回来了呀!”
她上前打开篱笆门,顺口问了一句,“用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涵玉动了动嘴唇,还没开口,就被青玉截了去:“不用,我们吃过了。”
她率先走到廊下,脱鞋进屋,向池韫施礼:“师姐。”
池韫搁了筷子,点点头。 “两位师妹辛苦了。”
青玉没敢看桌上的饭菜。 大户人家食不厌精,光是闻着,那香气就直往鼻子里钻。 尤其她饿了大半天,口水都快止不住了。 防止自己失态,青玉又施了一礼:“师姐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们先回屋了。”
而后拉着涵玉,惶惶走了。 絮儿不解:“她们怎么了?好像故意避着我们似的。”
倚云浑不在意:“谁知道,反正我们又不靠她们吃饭。”
和露探头看了看,见她们已经进了屋,压低声音说:“今天我和倚云去送礼,感觉也怪怪的。朝芳宫这些仙姑们,好像对我们有敌意。”
絮儿忙问:“怎么会?大小姐又不跟她们争什么。”
池家闹成那样,是有利益冲突。 先是争婚事,后来争产业。 在朝芳宫,又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知道,反正我们去大长公主那里的时候,有好几个人盯着。”
和露也说不上缘由。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排斥,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可能觉得我们是外人吧?”
倚云不如和露敏感,只从常理推测,“小姐虽然是真人的弟子,可一天都没在朝芳宫住过,她们觉得我们是外人。”
和露扭头想问问池韫,却见她盯着门边某处不动。 “小姐,怎么了?”
池韫指了指:“那是什么?”
絮儿走过去,捡起一个馒头。 已经冷了,硬邦邦的。 “哪里来的?我们今天没做馒头呀!”
池韫的目光向厢房投过去。 不是她们的,自然是青玉和涵玉的。 絮儿领会过来:“是两位仙姑带回来的?莫不是留着晚上吃的?这怎么能吃呢?都硬成这样了。”
池韫想了想,吩咐:“今天包的馄饨不是还没吃完吗?絮儿,你拿过去给她们,就说过夜了不好,叫她们帮忙吃了。”
“哎。”
絮儿应道,“小姐真是好心。”
池韫笑笑,低头继续吃饭。 …… 涵玉坐在条凳上生闷气。 本来就饿着肚子,回来还看到一桌丰盛的菜肴。 那香气,勾得她更饿了。 偏偏自己只有几个冷馒头,看着一点食欲也没有。 门边的水壶咕噜咕噜,青玉提起来,倒了两碗水。想了想,从罐子里抓了把大麦茶加进去。 “吃吧。”
她把大麦茶推过去,“好歹垫垫肚子,明天起早一些,别误了饭点。”
涵玉默默掰碎馒头,放在茶里泡软了,硬逼着自己咽下去。 馒头本来就冷了,泡软后糊得完全没有面香味,只剩下叫人恶心的软绵绵的口感。 吃起来就更难过了。 涵玉忍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打算开口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两位仙姑,开一下门。”
涵玉心情不好,压着声音恶声恶气:“真烦!好端端来干什么?”
青玉搁下茶碗,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青衣婢女,她记得,好像叫絮儿。 “没有打扰仙姑吧?”
对方手里捧着厨房用的小篾箩,上面盖了干净的细布,笑吟吟地跟她说话。 青玉性子温和,回道:“没有。可是师姐那里有事?”
“没事。”
絮儿将小篾箩往前递了递,揭开一个角,“是这样的,我们今天包了小馄饨,太多了吃不完,眼看天气热了,放到明日就不好了,仙姑可否帮忙吃掉?”
青玉愣了下。 小篾箩里铺了湿布,一个个小馄饨乖巧地挨在一起,白白嫩嫩的…… 她吞了吞口水。 絮儿不由分说塞到她手里,笑道:“灶间有油盐,仙姑需要自去取用。”
说罢,转身走了。 直到她回了屋子,青玉才反应过来。 小馄饨,送给她们的。 涵玉走过来:“什么东西?”
青玉把篾箩递给她,自己转身翻找出瓦罐,略洗了洗,放到小炉上烧水。 “小馄饨很容易熟的,稍等等就可以吃了。”
涵玉已经看到了。 她抱着篾箩,张嘴想说什么,各种情感在心中翻涌,又没说什么。 水很快开了,小馄饨倒了下去。 不一会儿,便在热水里翻滚起来,浮浮沉沉,煞是可喜。 盐不用去灶间取,她们柜子里也有。这不是第一回吃不上饭,偶尔有机会出门,她们就悄悄买一把挂面藏柜子里。 只是出门的机会不多,她们也没有太多钱,经常存粮耗尽。 不多时,两碗小馄饨摆到桌上,虽然只洒了盐巴,可馅料的鲜香已经随着雾气,充盈鼻端。 “吃吧。”
青玉递过一双筷子。 涵玉沉默着夹起一个馄饨,送进嘴里。 鲜肉的香,荠菜的鲜,一并在舌尖上翻滚。 再喝一口汤下去,整个胃都熨帖了。 青玉吃了两个,忽然发现涵玉没动。 抬头一看,却发现她在流泪。 眼泪“吧嗒吧嗒”,滴进碗里。 “怎么了?”
青玉忙抽了帕子给她拭泪,“这不是有得吃了吗?伤心什么?”
她一说,涵玉眼泪掉得更急,甚至搁了筷子,趴在桌上埋头大哭。 青玉没法子,只能拍着她的背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啊!”
好一会儿,涵玉终于顺过气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她这是干什么?看我们太可怜了,施舍一点吗?我们这样子,还不是因为她!本来跟着师父好好的,就因为她插进来,师父把我们留下了。要不然,我们能这样?”
青玉叹了口气,说道:“涵玉,给我们多安排差事,叫我们吃不上饭的,不是她。”
涵玉不忿:“才一碗馄饨,就把你收买了吗?是她占了我们的位置,我们才会这么惨!”
青玉没再反驳,任由她发泄。 好一会儿,涵玉自己缓过来,低声说:“真讨厌!连讨厌的理由都不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