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在庭院中跪拜。 心中既是敬畏,也是惊奇。 神明之威,不可侵犯; 而众人关注点又有小小分散,落于郑和等人身上。 其中以唐敬为首的大明官员,感受最为清晰。 无论郑和、王景鸿二人,还是一干太监、少监,俱皆敬虔。 这与唐敬他们此时的‘畏大于敬不同’; 十几位太监,如今是全心全意的信仰臣服,没有疏离之意,反倒是透着股亲近。 如子敬父…… 又饱含庄重虔诚,不再具有抵抗的意志。 众人心中同时蹦出一个疑惑—— 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此时显然得不到解答。 随雪女一声轻唤,众人起身; 老国主鲁巴恩匆忙迎来:“吾主真神啊,我代表马林迪万千子民,感恩您荣耀地再次降临。”
周黎安微笑:“入殿再说吧。”
神祇与巫先行,众人才敢让出一个身位跟随。 先是跳鱼等神使与马林迪人。 而后才是大明一众。 两名通事翻译吊在最后,马欢情不自禁道:“神明所精通番语,几与当地人无异,你我大明人拍马也追不上呢。”
“嘘。”
费信吓了一跳,横去眼神,“莫要轻议神明。”
“我只是赞叹……” “那也不行。”
唐敬等人则多是无言,只揣着极大疑惑静默。 入殿。 周黎安落座王位,无需谁来请他,这最高位本就非他莫属。 隐隐透出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祂不开口,就无人敢说话。 静默片刻。 神明的声音才显现而出:“这些天发生之事,吾已了然;” “望山所修习医术法则,又有长进,你与大明医官辩证医理,既是取长补短,也传下教化,是为功德。”
周望山立即赞颂,因他知悉吾主均衡洞彻世间万物。 而一群大明人则震撼不已。 周黎安再看向跳鱼等人:“你等也未懈怠修习,不费光阴,是向学之心的体现。”
“鱼绳……” “你每隔两日登那大明舰船,如今可有收获?”
周鱼绳欣喜点头:“吾主在上,舰船构造我都完成测量,获悉了具体数据,凭数据仿造应该不难。”
“难得是对船木的技术炮制,怎样提高坚硬度与耐久度。”
“不过,木船不是神国的技术发展方向,我觉得没必要仿造宝船,可先以中小型木船为运输过度,待得矿产、冶炼技术提高,就可……” 他性情憨厚,又沉浸学术之中。 话匣打开就收不住了。 大明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只震撼神明对这些天诸事,竟了如指掌?? 周望山医治唐敬,自然会与医官有所交流。 可周鱼绳每隔两日登船,神明若不得见,又怎么能一口道破? 换句话说…… 他们的一言一行,岂不是都在神明注视之下? 此时。 雪女打断了周鱼绳的话语:“事关神国发展密辛,不必在外人面前多说了。”
周鱼绳才终止禀报。 周黎安又起手点了点头周若愚:“你几位兄长都在奋进,就你无所事事,不是骑马,就是观象,你还吵着要去打猎?”
大明人中听到这话,全是倒抽凉气。 周若愚对此习以为常了,顶着张二皮脸道:“吾主,骑马、观象、狩猎,皆为修习法则奥义的一部分。”
“此地与我神国不同,存在生物差异性,我当然要多作观察,未来修习生物法则,才能事半功倍。”
雪女瞪他一眼:“满口谎言,该罚!”
“吾主!”
周若愚连忙呼唤救星。 周黎安打了圆场:“罢了。”
然后,祂的话音一敛,变作沉思。 这些天奔波谷地。 周黎安还是以【虚空之眼】注视各地; 临走前,环非之行探索地图,均衡圣器在各处显现,留下神迹传说。 各地也都因此举行祭祀典礼。 但此举实际意义不大,只看未来能掀起多少蝴蝶效应。 此外,便是关注大明舰队动向,若他们要舍弃郑和等人先行,自己肯定是要将人追回的,否则布局大明的线就断了。 大明听得海外有神明定立神国,是否还敢再次造访西洋,也就成为未知数。 最后。 是周至均的病理观察。 此行最主要目的之一,是为了捕获灾厄,获取天花病菌。 可问题是…… 近一个月的封闭生活,周至均竟然全无异样。 这就让人颇为失望了。 虽说再耽搁些时日也不要紧,距离“新世界之门”开启,还有数十年时间。 但越早解决疫苗问题,下几代子民的免疫系统也能得到提高。 周黎安此时的沉思是在想……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将圆点之灾幸存者的血液样本带回现世作秘密实验室培养。 现世均衡集团风头正劲,关注度太高。 若再生出秘密培养天花这种事,难免就要在某些机构上挂名了。 从而影响后续对均衡时空的物资支撑、技术获取。 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就再等等吧。”
神色一转。 周黎安目光落在老国主鲁巴恩身上,“吾曾许诺,待诸事皆矣,要予以你等一个心愿圆满。”
话落。 殿内马林迪人皆是动容,人们目光都不由自主望向加沙。 周黎安觉得奇怪,这与加沙有什么关系? 同时,马欢、费信立即作翻译:“神明说,可答应马林迪人一个愿望。”
咝,咝,咝…… 大明人面面相觑,再感震撼。 他们心中第一个反应,与鲁巴恩一模一样便— 求长生! 历代君王不都为长生而着迷? 欲享万世权柄富贵! 而对一个月来,已见过“均衡之主”恐怖神罚的郑和等人而言。 吾主均衡就是无所不能的,别说区区一个长生,便是要让这马林迪成为如大明一样的强盛帝国,也只是一念之间。 现在,就看这马林迪人如何选择了。 于是在老国主与王子乔兰带领下,一众王公大臣跪拜—— “吾主在上!”
“均衡的荣耀降临在马林迪,我等怎还敢觊觎更多?”
“而神祇所赐,不能辞……” “我等只求吾主均衡的荣耀,能永远注视着马林迪,庇护我等,令马林迪人喜乐富足。”
这一番话可以看作是假大空。 但这也正是加沙所图谋的,不得赏赐,那这赏赐恩典就永远的存在。 周黎安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能力,瞬间洞彻了他们的心思。 包括郑和等人侍奉帝王君主,又怎能不知马林迪人的小心思? 周黎安看向加沙,微微一笑。 也正是这一笑,令加沙浑身大震…… 吾主真神对这一个月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那岂不是说,他的出谋划策,也早就被洞察? 加沙恐惧,连忙就想叩首乞求饶恕。 然而在他开口前一秒,周黎安抢白:“既然这是你们共同的意志,吾便应允了!”
“吾知晓,你等已借均衡的圣名,意图吞并木骨都束……” “但吾要警告你等——” “你等能以均衡的荣耀壮大自己,那你就要捍卫这荣耀的光明与洁净!”
“为你子民者,若指责你的不义,均衡的荣耀便会离你们而去!”
“你等可记下?”
众人大喜。 这等于真神默认了他们的扩张,只要他们奉行均衡的教义,传递均衡的仁慈与荣耀,就再无顾虑。 “吾主在上,我等铭记!”
“赞美您,赞美均衡!”
待得这番事宜落定。 周黎安才最后注视郑和等人:“吾曾许诺,要赐伱大明恩典。”
“你等退让!”
郑和、王景弘立即带众人叩首,便退让出空地。 周黎安挥手造物—— “吾赐你大明恩典有三;” “一为粮种蔬菜;” “土豆、玉米、红薯、辣椒、西红柿。”
嗖嗖嗖。 一大堆粮食显现,粮种数量庞大。 辣椒、西红柿则是成品种子,入土浇种即可。 众人见这作物虽感新奇,但震撼不深; 但随王景弘一番话语,就引来惊呼连连:“吾主曾说,三类粮种以土豆、红薯为首,轻易可亩产二十石以上。”
玉米稍次,以明代计法,算为六石。 因此他便略过。 可只凭二十石这个数字一出,便令殿内的大明人沸腾。 因为即便以玉米亩产六石为计,也是大明粮产的两倍之多。 二十石则为十倍。 得此粮种,天下子民哪还有饥荒饿殍一说? 而事实上,周黎安并未告诉他们红薯亩产可达50石之多。 具体种植所得,还要以具体情况为准。 与此同时。 王子乔兰也正在询问加沙,吾主赏赐给这些大明人什么宝物。 粗看几种粮种都不太美观。 可他们知晓,神祇所赐,岂有凡物? 然而,加沙虽听懂这是粮种,却对质量单位的概念模糊了,不知“石”的具体含义。 即便蒙元、大明二者所用单位变化不大,但他学汉话时还是幼年,随父逃难至此,后来所用单位都入乡随俗。 “吾主赐他们粮种,或是能出产颇丰。”
一听这话。 马林迪人就兴趣缺缺。 他们以贸易、渔业为生,耕种之事也都由内陆部族在做,只需购买交易即可。 仅以他们的眼界看,耕种之事过于繁琐。 大明众人的惊呼声尚未落下。 周黎安已再一次开口—— “二,为‘大地法则奥义’秘典!”
嗖。 一摞书卷显现。 就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 还是那句话,神明所赐,绝非凡品。 对大明人而言,仅是粮种就是能改变一朝国运的仙品。 那在粮种之后的事物,一定更为珍贵。 他们都知晓,神明赐下教化,这才有了诸多修习法则奥义的法则修士。 此情此景,就不得不让他们想入非非。 或许,此为修得仙家阶位的术法。 包括跳鱼等人都感到新奇—— 因大地法则是必修课,人人都曾借阅誊写。 不过,吾主既说是,那就一定是。 恰逢此时。 吾主声音再起:“跳鱼。”
跳鱼一个激灵,猛地起立走来:“跳鱼在。”
周黎安道:“在场之中,唯你法则境界最高,便由你带这些密卷,随郑和等人远行大明,一路传授他们大地法则……” “此中奥义与你所掌握或有增减,但你一看便知。”
场间响起嗡嗡低语。 唐敬等人情不自禁:“均衡神使,要随我们归朝?”
“这,这是为何意?”
他们心中惶恐。 难道均衡这么快就要莅临大明? 众人望向郑和等人:“郑大人、王大人,此事你等可已知晓?”
郑和等人茫然,但吾主既有安排,他们怎能拒绝? 此外。 若有均衡神使随行,也能将这次海外奇遇之事解释得更清楚。 “吾主均衡派遣神使造访大明,是我大明的福分!”
同时,周望山、周若愚等人也炸了锅。 “跳鱼大哥要去大明?”
“那我们去不去?”
周望山道:“不,我等还须定立卫生主城等事宜,应该只是跳鱼。”
周鱼绳慢吞吞道:“我方才已说过,均衡未来的船舶技术,与大明相悖,我等应也无须远行。”
殿内正是嗡嗡作响。 周黎安的第三句话落下—— “三……” “火药研究小组出列。”
一行三人先是呆滞,就很快起身,来到王座下。 “此三人,为我神国法则修士中的佼佼者,可传你大明黑火药造物术,完善火器制造之法,提升你大明军伍战力。”
“他们三人将随周建业(跳鱼)一同去往大明。”
说到这里。 雪女看向郑和等人:“你等应是见过,审判之军以火药造物破开渎神者王宫大门的模样……” “吾知晓,你大明也有火药造物,但与我均衡所比呢?”
几人顿时陷入回忆。 脑海中先是那惊天动地的神罚灭世之景,而后才隐隐想起,审判之军入城后,确实以几个火药桶,轰开了宫廷大门。 这火药当然比不得神罚。 可要与大明相比得话—— “我大明火药威力远不如矣!!”
“大明火药点燃,白雾烟气混杂,或有雷霆响动却威力不显;或只燃急火,片刻而停。”
“审判之军所用火药,威力足可震山,令大地颤摇!”
雪女一笑:“他们不只会传你等黑火药造物术,还会传制硝法,硝石之珍贵,你等心中自明。”
大明等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是翻江倒海的紊乱。 从粮种来看,是要大明强盛国力。 再到黑火药造物术,更是提升军伍力量。 可神明这般作为,到底有什么含义? 祂就不怕,大明强盛而抵抗均衡? 然而。 这个念头也只在郑和、王景弘等人心中一闪而逝。 强盛? 再如何强盛,那特帕尼克斯国主城,足有应天府一半大小,却在眨眼间被神罚吞没湮灭,化为废墟。 大明妄图抵抗均衡? 凡人又怎能与神明匹敌呢? 如此厉害关系摆明,郑和等人再无杂念,只跪伏叩首,带领众人高呼赞颂—— “吾等代大明永乐皇帝陛下,敬拜神明所赐恩典!”
他回首朝大明官员喊道:“你等与我齐呼!”
“赞美吾主,赞美均衡!”
“均衡存乎于万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