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意回答与否,对温夫人来说,没什么两样。只要乔龄还在这个宅子里一天,乔宁意就得乖乖听话。因此,在寿宴当天,亲自把乔宁意送上车后,便高枕无忧的搓麻将去了。车上。宁意被束缚在礼服里,妆容下的脸色有些白。为了能展现这件礼服的曲线美,从昨天中午开始,宁意就被勒令不许吃饭。昨天到现在,整整二十二个小时,她滴米未进,饿到两条腿都在微微打颤,胃也一阵阵的痉挛。但付出饥饿代价的结果也的确令人眼前一亮。宁意到场时,几乎所有镜头都往她身上狂扫,闪光灯四起。酒红色的紧身礼服将玲珑的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丝滑的绸缎下,若隐若现的雪白引人遐想。女人肌肤胜雪,红裙似火。栗色的长发微卷,没做任何造型,随意的披在肩上,却一丝一缕都带着风情。着装上的加法足够吸人眼球,那张芙蓉面上又适当做了减法。素面桃唇,明明淡妆加持,却慵懒随性的恰到好处。她像一盏醇厚的酒,让人忍不住想浅尝一口,回味无穷。这样的宁意一出场,便成了焦点所在。闪光灯几乎要把酒会照成白昼,宁意不是没经历过这场面,但头一回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刺眼的灯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男人大掌冷不丁贴上腰身,颀长的身量轻轻松松替她挡住了一面镜头。“以后不许这样穿。”
闻青砚俯首,在她耳边哑声低语。宁意愣了下,下意识问:“不好看吗?”
她仰着小脸,问的极认真,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亮的,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像在邀请。男人喉结滚动了下,抬手盖住她的眼睛。“好看,所以只能穿给我看。”
宁意反应过来,芙颊微红。咔嚓——媒体抓准时机按下快门,清脆的声音让宁意侧首看过去。刚才被闪光灯晃到眼睛没能仔细看,现在才注意到,现场的人头数里,几乎有三分之一是媒体工作者。温夫人这次没说错,老爷子八十大寿必定会大规模宴请媒体。闻家本就百年富贵,再加上闻青砚这一个后起之秀,现在闻家说一句是海城的无冕之王,也半点不过分。所以,这次宴会的规模大得吓人,来的无一例外,都是海城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宁意想到温夫人交给她的任务,不由得有些头疼。到这里这么久,她连老爷子的面儿都没见着,该怎么让媒体拍他们‘相处甚欢’的照片?“闻总。”
特助走上来,在闻青砚耳边低语几句。宁意看到男人眉头皱了皱,低头看了她一眼。“我出去趟,你乖乖的,等我。”
他吩咐完,起身离去,步伐有些匆忙。宁意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从视线里消失,才失神的收回目光。酒会的热闹还在继续,不过与她无关。宁意从甜点区拿了块小蛋糕,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小口小口的吃着。不远处,男人身形微动,阔步走了过来。“一个人?”
话一出口,希澈就有些后悔了。明明他是眼睁睁看着闻青砚留下她一人离开,才过来的。问这话,显得真刻意。宁意听到声音抬头,没设防撞入一双湛蓝色的眸子里。来人冲她扬了扬眉,邪气的笑了。希澈看着面前仰着头看过来的女人,她嘴里还叼着勺子,见到他时,诧异的张大了眼睛。模样有些可爱。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捻了捻,忍下想要将她嘴角奶油抹去的冲动,状似随意的开口:“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宁意回过神,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了一小块地方。希澈大咧咧坐下来,转头看她,嫌弃的皱眉。“闻青砚到底会不会养女人?看把人养的瘦不拉几的,丑死了。”
宁意端着小蛋糕的手一抖,咬住唇,没接话。男人却好像开了话闸,噼里啪啦一顿数落:“我就说你这女人脑子多少是有点问题的,放着好好的生活你不要,非去那趟泥水里搅和,后悔了吧?你现在点头,爷不会笑话你,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要不要我帮你离开?”
说到最后一句,希澈声音陡然沉了下来。那双蓝眸沉甸甸的,浮动着宁意看不懂的情绪。好似压抑,好似痛苦,好似渴望。希澈肃着脸,胸腔里心脏狂跳。他在等着宁意点头,然后他就会拼尽全力去拉她。之后那些阴暗的、不堪的罪孽,都将得到救赎。他从她身上看到了求救信号,和多年前那次一样。那时他太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从高楼一跃而下。可这回不一样,他长大了,他能够牢牢抓住她的手,不会再让她坠入深渊。那双眼睛清透的像一颗蓝宝石,他在看她,又没在看她,眼神伤痛的让人不敢直视。宁意腾的一下站起身,声音略微僵硬。“抱歉我有点不舒服,我……出去透透气。”
她说完几乎是逃一样跑出去的,背影踉跄狼狈。希澈紧紧抿唇,双手紧握成拳。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下,他正烦躁着,冷着脸回头,表情在看到对方后僵了下。男人西装笔挺,身型修长,气质博雅矜贵,眉眼却冷得春寒料峭。他似笑非笑:“闻某好像听到,希少要帮我的未婚妻离开这种话?”
……宁意思绪混乱,漫无目的埋着头一通走。等到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走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闻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上,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历史悠久,也因此在建筑上保留了一定的古老设计。白天看不觉得有什么,尤其是晚上,淡淡的山雾环绕,总让人有一种置身于老电影里场景的即视感,让人莫名的头皮发麻。宁意出来的匆忙,只穿了件单薄的礼服,寒风一吹,顿时冻的嘴唇都白了。她咬了咬唇,凭借着脑海中稀薄的记忆,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七拐八绕。好在运气不错,借着朦胧的路灯,总算看到一条眼熟的路。宁意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胳膊,正要走过去,突然听到一记稚嫩的童声。“你也是来看蚂蚁搬家的吗?”
宁意吓了一跳,循声看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包裹在夜色里。他见她不回答,又道:“迟了哦,冬天啦,蚂蚁早就已经搬好家了。”
说话间,他往前走了一步,路灯打在他身上,隐在黑暗中的轮廓霎时清晰起来。在看清那张脸时,宁意瞳孔狠狠一缩,几乎是扑过去的,她紧紧抓着小孩的手臂。“好痛。”
小孩皱着脸,眉眼生动的一蹙。宁意差点哭出声来,她指尖颤栗,小心翼翼的摸上他的脸。“月亮……我的月亮……”四年了,她却一次没有面对面的看过她的女儿,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描摹着见面的场景。就像现在,摸到的是带着温度的小脸,而不是手机屏幕上冷冰冰的照片。“你是谁啊?为什么叫我月亮?我叫月亮吗?”
清脆的童音一秒钟将她拉回现实。宁意恍然一震,愕然的微张着嘴,身上渐渐发冷。不,不对。他不是月亮。虽然长了一张和月亮一模一样的脸,可他不是月亮。那他又是谁?宁意脑袋乱得很,正打算问清楚,却被人抢先一步。“乔小七,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