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是,她和闻青砚的地下关系被发现了。但很快,温南心的话推翻了她的想法。“十八岁那年,你被赶出温家之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温南心双眼猩红,恨不得将她当场撕了。宁意狠狠掐了把指尖,才不至于过分失态。温南心问出这句话,意味着她已经笃定。至于从宁意口中说出什么,早已不那么重要。所以宁意沉默着,不发一语。温南心起初是笑着,慢慢地,嘴角平了下来。她想到了第一次见乔宁意的时候。见到她的第一眼,温南心就不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有一个当妓女的妈,还因为这张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所以第一天,她就砸了那对母女带来的东西,嘶吼着要赶她们走。那会儿母亲是怎么劝她的?哦,母亲说:“乖女儿,咱们忍忍,她的血能救你的命,等你病彻底好了,妈就赶她们走!”
可是后来,她的病没好,那对母女也没走。从八岁,到十六岁。她们水火不容却又无比和平的度过了整整八个年头。直到闻青砚被送到温家。那时的温南心分毫没将那个小瞎子放在眼里。出身再高贵又怎样?曾经再辉煌又怎样?还不是在瞎了之后就被家族遗弃?一颗弃子,温南心绝不会多看一眼。但乔宁意好像对那个瞎子特别上心。曾不止一次,温南心撞见她给小瞎子送饭,送糖,陪他唱歌玩闹。她只觉得嫌弃。一个佣人,一个废人,真是般配的一对。彼时,温南心高傲的不屑一顾,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无意撞见乔宁意在小瞎子面前自称温南心,她一个正眼都不愿给他们。撞破乔宁意冒充她的身份之后,温南心明令禁止两人见面。‘温南心’这三个字,从小瞎子嘴里念出来,她都觉得脏。可她万万没想到,曾经她看一眼都嫌多余的小瞎子,未来会重回闻家。会在短短两年内,将闻家的版图拓展到海外,会以一己之力,让闻家在国内断层式攀升,站在了一个所有人都要仰望的高度。她更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找她。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昏了头的温南心,只当是这小瞎子在温家时就已经对她情根深种。她半点没有往乔宁意身上去想。骄傲如她,绝对不会承认,闻青砚之所以会她这样好,只是因为将她错认成了顶着‘温南心’这个名字的乔宁意。回忆撕扯着她的神经,温南心面容扭曲成一团。她阴恻恻的盯着宁意,唇瓣动了动。“所以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对模仿我这件事熟能生巧了对吗?”
宁意攥着衣角的手指一紧,下唇瓣几乎要被咬破。她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闻青砚问她的名字时,脱口而出了‘温南心’这三个字!口腔里尝到了血腥味,宁意恍若未觉,贝齿在唇瓣上咬下一条深深的齿痕。她听到温南心如同恶鬼低语的呢喃。“乔宁意,你觉得闻青砚他爱你吗?”
……从在闻青砚面前脱口而出‘温南心’这三个字后的每一天里,宁意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直到她被赶出温家。那年,宁意十八岁。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画上了句号,她是谁也不再重要。但命运有时侯就是这么的神奇。神奇到宁意在山底见到奄奄一息的少年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她还是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将人背起,一路沉默的回了出租屋。这一住,就是五年。他们恋爱了。和大多数情侣一样,甜甜蜜蜜的腻在一起,偶尔吵架,偶尔急眼,却从来没提过一次分手。他眼睛看不见,她就做他的双手。他们一起创造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可是这些,都成了她后来用来敲开闻家大门的敲门砖。他们从十八岁在一起,磕磕绊绊走到了二十三岁。他们相遇,相知,相恋,在彼此的生命里共同留下五年的回忆。宁意觉得很圆满,除了他叫她‘南心’。啪——鞭子狠狠抽在手臂,甩起的鞭尾扫过脸颊,火辣辣的疼。宁意皱着眉,咬牙不肯疼出声来。“占用我的名字,偷走我的人生,心安理得的享受他本该给我的爱,乔宁意,你怎么这么恶心?”
温南心嫉妒的要发狂。这些原本属于她!那五年,本来应该是她和闻青砚的回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还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不是的!”
宁意突然喊出声。她倏然抬起头,眼里没了逆来顺受的乖觉,眸光清冷得要将人凝冻。“我不是小偷,没有我,你和他就只会是陌路人,那时的你眼里根本看不到他,你本来就看不起一个瞎子……”“闭嘴!”
温南心高高扬起鞭子,却没打在宁意身上。乔龄撕心裂肺的尖叫,眼里的怨几乎要剐掉宁意一块肉。“温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给我好好听着!”
剧痛让乔龄的威胁听起来没什么威力。宁意却宛若被拿住七寸,整个僵在原地。温南心凑近她,揪着她的衣襟将她拽弯了腰。“你等着瞧,我会让你知道,你视若珍宝的那五年就是个笑话!青砚爱的是我,从始至终都是我!”
而她乔宁意,不过是个顶着她名字的冒牌货!温南心松了手,如一只胜利的孔雀,昂首挺胸的离去。温南心一走,乔龄顿时变了脸。她扭头死死瞪着宁意:“别痴心妄想了!”
“五年能代表什么?闻少爷愿意跟你说话,都是看在‘温南心’这个名字的面子上,你还真以为他喜欢你吗?乔宁意,你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你看不清自己,别牵连到我头上!我是你妈,不是来给你抵债的!”
她说着扭头,走时仍不解气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冤孽!”
宁意小脸紧绷着,心脏像被按在盐水里浸泡,疼的五脏六腑都麻木了。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间,存放在抽屉里的木雕静静地躺着。她轻轻摩挲着刻痕,任由视线模糊。“真的是我在自作多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