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大广播里带着些微电流声的音乐,惊醒了余舟。他翻身坐起来,眼前不再是江边酒店的商务间的席梦思软床。而是由两个大长条板凳铺成的小木板。目之所及竟是一排排脚踩式缝纫机,穿着洗了发白工服忙碌的工人们,黄漆之下已经有些脱皮的田字格窗户。好熟悉的场景。“这里是?纺织二厂?”
余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嘶!很疼。但是耳朵依然听到广播里响着的郭天王的《对你爱不完》。余舟下狠心又抽了一个,更疼了。他揉着抽着发疼的脸,朝向了车间的墙壁上看去。日历上显示1991年12月3日。余舟一怔,如遭雷击。他重生了?回到了30年前?正是这一年,23岁的他们夫妻俩提前听到消息。两个人进了下岗名单,年底就要被开除。余舟和姜洁两个一大家子商讨之后,把家里的所有存款,外加借来的所有钱共600块,打算送给了厂里分管着改革委的副厂长刘大龙。想着至少能保住一个工作岗。却没料到刘大龙不但要钱,就连人也要,趁着姜洁去送钱,在办公室里强辱了姜洁,姜洁接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最后选择了自杀。当时的余舟满心都是报仇,放弃了一切也不工作连连上访只为了搬倒刘大龙。他不被人理解,岳父母彻底失望,强行带走了他们的女儿。父女一别十几年,直至女儿长大成人才再见到。虽然最后刘大龙确实因为犯罪事实曝光,被抓进了监狱判了无期。可那并不是他的功劳,只是刘大龙的后台倒了。他做的坏事已经掩盖不了了。解决完了刘大龙,余舟回过头来,再去想补偿爹妈,岳父母和女儿时却发现晚了。没一个人理他,甚至女儿还因此恨上了他,恨不得他去死。虽然最后利用拆迁款与人合伙在淘宝创业算是有了点成就。自此以后的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一生的遗憾啊!而现在,他重生了,重生回到了一切的原点,家庭巨变的这一天。“老婆,这辈子我一定好好护住你们母女,带你们过上好日子,把上辈子欠你们的,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余舟忍不住红了眼睛,转头就直奔二厂的行政大楼。“希望来得及,不……一定来得及……”脚步加快,进门,上楼,没记错的话刘大龙的办公室是在三楼。正是上工时间,行政宽大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余舟走到挂有副厂长的办公室门牌前面。办公室窗户的雕花玻璃上都紧紧的贴满的头版报纸,外加上厚厚的窗帘。根本没法看到屋子里面有什么。不过隐约间余舟就听见了自家老婆的呼喊。“放……放开我……”一刹那,余舟头皮一炸,对着老旧的木门就是一顿猛踹,砰砰隆隆的声音,顿时惹的里面一顿骂声。“奶奶的,谁大中午的一直踹门?不想活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气急败坏的刘大龙一开了门,却发现眼前的竟是余舟,吓了一跳。“余舟?是你?上工时间你跑我这里发什么疯。”
“说我发疯,你个不干人事的狗东西!”
早就怒极的余舟直接一个大脚板蹬了过去,一脚就将刘大龙踹翻在地。拳脚跟雨点一样砰砰的怼着刘大龙身上招呼进去。“还敢动我老婆。”
“不要脸的狗东西。”
“哎呦,哎呦。”
刘大龙40多岁的人了,哪里遭得住余舟现在年轻小伙子一顿打。连连呻吟叫唤。原本还有些发怔的姜洁,此时终于是回过神来。赶紧的走过去拉住余舟。“大舟,你别打了。不然要出事了。”
余舟总算是停下了手,和记忆相同,还穿着工装棉袄的姜洁,现在虽说看上去有些乱,不过好在没出啥大事,幸亏来得及时啊!“老婆,你怎么样。这狗东西没怎么着你吧。”
余舟一问,姜洁顿时就哭出了声,刚刚的她才见识到了这社会的险恶。“没事,没事!我在呢……我在呢……”余舟抱住姜洁,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工装。姜洁哭了一阵。心里的害怕缓解了一些。此时却是有些诧异起来。平日里好像闷得不行的男人,怎么今天好像变了?竟然这么的英明神武的及时赶过来?姜洁想到此微微有点脸红。余舟拍了拍自家老婆的后背,好好的安抚下来。才道。“你先回家去,我和这个家伙谈谈。”
虽说再次见到姜洁,他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是现在还有仇要算。此时此刻,他虽然没有资本扳倒刘大龙,但对于上辈子害了他们家一辈子的人,今天至少也要讨回点利息。“大舟,你可不能冲动啊……”姜洁瞄了一眼还在地上连连呻吟的刘大龙,有些担心的又看了看余舟。生怕他做了过头的事。“相信我,没事的。我来处理。你先赶紧回去。”
姜洁点了点头,虽说还有些担心却还是听话地出了办公室。办公室内,就这样只剩下了余舟与刘大龙两人。看着姜洁走了,缓了一阵的刘大龙也是呻吟着爬起来。“哎呦,哎呦。臭小子!敢对我动手,我跟你讲,你完了。我要报警抓你。等着吃牢饭吧。”
可余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反而冷冷一笑:“你报啊,你有本事就报!我可是知道最近你姐夫杨副区长,可是正在选举正区长的关键时期。”
“闹到警察局,我看到底谁有理。你意图强迫我老婆的事,要是警察都知道了。到时候耽误了你姐夫选举的大事。哼哼。”
刘大龙愣了,不过也就片刻,便是冷冷一笑:“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老子?现在你老婆已经走了,没凭没据,警察不会信你。”
刘大龙恶狠狠地杵在了办公桌上,丝毫不在意的按着桌面上的玻璃吱吱作响,得意至极。这么多年来,二厂可还没有一个人敢威胁他。只见余舟一笑,慢悠悠道。“我是没证据,但你要把我抓起来。我就让我老婆天天去厂子贴大字报,去政府拉横幅,去找报社记者来出新闻。弄得上下皆知。”
“你说我老婆都拿名誉去闹了。政府和警察会不会重视一下。到时候,如果要是还抖落出你的其他丑事,我倒要看看谁会更惨。”
一抹寒意顿时从刘大龙的脚底板直冲脑门。他没想到,余舟平常这个老实巴交的小伙,今天怎么好像跟个怪物似得。这几年国企改革,他这个亏心事实际上做了不少。这平常没人追究也就算了。如果姜洁真的这般天天闹,搅合出三分理来。谁知道能捅多大篓子。他是真怂了,要是真影响了姐夫的仕途。他这个能好吃好喝好拿的副厂长位子也就到头了。“你想要什么?我跟你提前声明,下岗名单已经定好了,你们两个早就报道名单上去了。没办法再改。”
“放心,我没想让你改名单,这破厂子我也不稀罕。我们夫妻俩今天就下岗。你下个月公布名单后,把我们俩下岗该给的补偿给足。对了,今天我媳妇可是送你2000块,我现在要拿回来。”
“放屁,你老婆给的明明是600……”刘大龙没想到余舟居然还想从他那里讹上一把。“哦?那是我记错了吗?算了,3000就3000吧!赶紧拿,我急着呢。”
“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大龙要是还不明白的话那才奇怪呢。刘大龙恨不得对生吃了面前的余舟,但是他不敢。只见他无比愤怒地打开抽屉,当着余舟的面拿出一沓人民币,数够了三十张就拍到了余舟的面前。“你的了,你最好给老子老实点,但我跟你讲,如果你真把这件事传出去……”话还没说完呢,只见余舟就已经直接收了票子走人了,不带有一丝留恋。“我去!”
副厂长办公室里,传来了阵阵的乒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