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走私箭杆,还可以说是未犯楚律……这次走私的可是实打实的铁器,还是铁制兵器。要是真的东窗事发,即便是对于熊午良这种被楚王偏爱的封君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麻烦事。熊午良:“第一批交易——一千套甲胄、刀剑,一千具连弩,二十万支箭。”
“两日之后,羽山见。”
姒惊起身:“一言为定。”
他又有些不舍地扫了一眼后院的方向,竟然没有再与姒仪见面道别,而是毅然决然地冲着熊午良拱手告别。为了延续社稷香火,宁可与刚刚打完仗的楚人合作!拼上一拼!……这冒险是值得的。封地里什么都不缺,就只缺铁料!与姒惊一番交易,虽然比不上将矿山掌握在自己手里那般舒心,但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短时间内不用再担心缺铁的问题。要是铁料足够,熊午良甚至有心将目前的木制农具通通换成铁制农具,进一步提升农业生产力。齐秦两国有东西夹击天下之势,偏偏这两个一流大国还不接壤……对于楚国这个夹在中间老三来说,无论哪一方过于强大,都不算好事。尤其是现在秦国、齐国都与楚国或多或少都有过摩擦……有姒惊这么一个搅屎棍能抗住齐国的压力,减缓齐国西进的步伐,对于楚国来说是件好事。而对于熊午良来说,这一笔笔交易会让封地在短时间内继续强大,而且也算是援助了自己的便宜老丈人……于公于私,都应如此。有齐国这个大敌的阴影笼罩,楚国便不是姒惊领导下的伪越国的敌人,至少短时间内不是。……曲阳军百人将洪石头一袭便装,带着麾下的百人队,押送着一排沉重的大车。队伍没有打旗,曲阳军士卒们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标识。乍一看,只像一支寻常的商队。只有最敏锐的人才能注意到,这一百人举手投足间,颇具精兵气质。车上拉着的,正是熊午良与姒惊第一批交易的货物。洪石头精神紧绷,右手几乎时刻都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不怪他精神压力大。要是车上的这一千具甲胄被发现,熊午良的脑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自己的脑袋肯定是要被楚王剁了去的。其他的连弩箭矢等物暂且不谈,全套一千具甲胄,这是什么概念?放眼楚国各地郡兵、边军、各贵族的私兵……杂七杂八加起来,整个楚国拥有的甲胄也不会超过十万套。更别说都是车上载着的这种锻造精良的百炼盔甲了。要是事泄,那堪称是楚国百年来第一走私大案……好在一路上也无人理睬,算是有惊无险。到达羽山南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当初屈平撤军的时候,武贲麾下还有一万楚军士卒驻扎于此。但后来齐国从羽山北部撤军,楚国的这一万士卒便也撤走了。羽山南麓,还隐约有大军扎营的痕迹。洪石头谨慎地张望了四周,什么都没看到。他将手搭在嘴边,怪声怪气地学了两声鸟叫……哗啦!就在车队边上百步的距离,平地里站出上百个大汉!洪石头魂儿都吓飞了!握草。这要是敌人在此伏击,这会儿自己的百人队尸体都该凉了。洪石头一阵后怕。领头的越国人面色坚毅:“东西齐全?”
若是熊午良在此,一定会认出来,眼前赫然是越王姒惊亲自带队。有如此一位君王,实乃越国社稷之幸事。熊午良:这样的好干部,要是能在鄙人的公司给我打工可多好……洪石头压抑了心中的紧张,表现出了一个优秀的老兵应有的素质:“我家主君要的东西呢?”
姒惊扫了一眼洪石头,心中暗赞一声。难怪熊午良当初在建阳能抗住自己数万大军的猛攻。刚被自己打个‘伏击’,就能这么快冷静下来。“别跟着熊午良干了,来跟着我,让你当千人将!”
姒惊诱惑道……洪石头嗤笑一声,扫了姒惊一眼。这人煞笔?谁不知道你们伪越国朝不保夕?让我现在跟着你混,这和肆玖年入果党有什么区别?……“果然是富贵险中求!”
清晨的曲阳君府中,看着大车大车的铁矿石,熊午良笑开了花。短时间内,不用担心铁料的短缺了!“报……”两个军士大踏步跑进来:“主君,郢都来人了!”
熊午良吓得一个激灵。握草!这么快便东窗事发了?!“快,遮起来,遮起来!”
熊午良手舞足蹈。片刻之后,方才迈着虚浮的步伐,胆战心惊地走到外边。打眼一看。好家伙,老熟人了。禁军靳将军恭谨地冲着熊午良一拱手:“见过君侯。”
熊午良见这厮态度不错,便也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快请进……”熊午良满脸堆笑:“将军从郢都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靳将军的样子有些迟疑,似乎话不太方便说:“君侯,大王请您去宫中议事……”“好像是秦国那边,有变动!”
熊午良唰地精神起来了。秦国在宜阳一战,经过长达半年的对峙和鏖战之后,终于寻得战机,将韩、魏联军打得抱头鼠窜。秦军攻下宜阳,从此占据了这个大举东进的战略要地。在上个月,刚刚听说秦王嬴荡亲自率领数万秦军精锐,直奔洛阳觐见周天子。天下列国都屏住了呼吸——觐见天子,需要带上数万精兵吗?恐怕这秦王觐见天子是假,想要一口吞了洛阳这块肥美之地,才算是真的。难道文王、武王开创的八百年基业,就要覆灭在今朝了?天下各国都凝神静气,等待见证历史……熊午良却知道,历史正在按照预定的轨迹前进。按照剧本,秦王嬴荡到了洛阳之后,看见偌大九鼎,便会按捺不住较劲的冲动,和大力士孟说比赛举起‘龙文赤鼎’。结果双目暴突出血、胫骨断裂,气绝而亡,年仅23岁。谥号为烈(悼)。民间通俗称为秦武烈王,或者秦悼武王。靳将军刚才说秦国有变动——当此之时,还能有什么变动?熊午良脱口而出:“握草,是不是秦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