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很是无奈。 父皇这等做法的确有些无赖,但是身为人子……他又能说什么? 只得拍拍李恪的肩膀,同情道:“是应当避一避,只是别怪孤说不好听的,萧氏女性格温润处事柔和,高阳虽然颇有不满,但是后来也渐渐接受。素闻那位真德公主聪明伶俐巾帼不让须眉,这要是进了房家,怕是不肯乖乖伏低做小,免不了针尖对麦芒……高阳那丫头的性子……一旦得知这门亲事经由你的同意,怕是恼火起来,能坐着战船去新罗找你算账!”
李恪欲哭无泪:“可这事儿怨不得我啊,那等情形之下,我不想活了敢说不赞成那样的话?”
说来说去,还是父皇不靠谱。 他老人家唯恐高阳事后跟他不依不饶,就拉来一个垫背的…… “见过太子哥哥,见过三哥……” 一声柔嫩清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两人回头一看,却是一身道袍清丽无匹的长乐公主与娇俏秀美的晋阳公主,两人并肩而来,脚步轻盈,并未有宫女内侍簇拥,是以一时之间居然未曾察觉。 “哦,免礼免礼。两位妹妹,这是要去觐见父皇?”
长乐公主柔声道:“在终南山的道观里待了几日,记挂着父皇的身子,是以与兕子一同来觐见。”
李承乾道:“妹妹有心了,父皇身子尚好,稍后咱们一同进去。”
晋阳公主愈发出落得容颜秀美、身段儿纤柔,巴掌大的小脸儿眉目如画,纤瘦的身姿好似即将抽芽的柳条儿。 她好奇问道:“刚才三哥说什么怨不得你……发生了何事?”
未等李恪言语,李承乾便在一旁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善德女王为其妹妹向陛下求亲,意欲嫁给房俊为妾,这不正好三弟也在场,父皇便询问三弟的意见……” 晋阳公主秀眸眯起,盯着李恪,问道:“那么……三哥同意咯?”
李恪张口欲言,李承乾已然大大咧咧道:“嗯,同意啦。”
晋阳公主扁了扁嘴,秀眸微微眯起,盯着李恪的时候有寒芒闪烁,先是琼鼻之中娇哼一声,然后红唇轻启,语气清淡:“哦,三哥还真是跟姐夫情同莫逆呀,但凡有了美人儿,总会想着替姐夫划拉着,不让姐夫吃了亏。素闻那真德公主貌美如花窈窕秀丽,乃是新罗第一美人……啧啧,三哥当真是姐夫的好朋友。待到姐夫得胜还朝,要好好的谢谢三哥才行。”
言语之中讥讽之意,满满溢出。 李恪无语,看着太子,一脸幽怨。 哥,当着长乐的面,您能不能别提这茬儿?瞧瞧吧,连兕子都看不过眼,要提她长了姐姐出头了…… 李承乾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暗叫糟糕! 不由得斜眼偷偷去瞧长乐……见到长乐俏脸清淡一片恬然,愈发心中忐忑。 虽然不知房俊与长乐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坊市之间流传的那些个闲话儿暂且不论,但就是数次有人为长乐提亲,结果阴差阳错的都被房俊破坏掉,倒霉催的丘神绩甚至一命呜呼,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两人间的私情,几乎已经确定。 自己当着长乐的面提这茬儿干嘛呢? 瞧瞧,不仅惹得兕子都不高兴,长乐更是恼怒……一母同胞,李承乾自认为对于这位素来敬重的妹妹颇为了解,就是这么一副清冷的性子,越是恼怒,便越是看上去平静,古井不波,实则心中已然恨极。 长乐公主一向端庄贤惠、循规蹈矩,乃是诸位公主之中最端庄持重的一个,素来受到兄弟姊妹们的爱戴与尊敬,即便是李承乾身为兄长,平素亦是敬重有加,但凡有事,亦要尊重长乐公主的意见。 此刻见到长乐公主低垂眼睑玉容清冷,自然心中惴惴…… 尤其是连兕子都给长乐出头…… “咳咳……那个啥,三弟你不是还有事么?赶紧去办吧,孤与两位妹妹觐见父皇,啊,快走快走。”
李承乾忙不迭说道。 到底是身为兄长,感觉到气愤不妙,首先想到的便是维护兄弟,先将李恪支走再说,有什么狂风骤雨,自己一肩担之…… 李恪心中感激,不过这时候非是谦让之时,赶紧道:“太子所言甚是,那个啥,两位妹妹,愚兄告辞。”
拱了拱手,在晋阳公主不善的目光之中落荒而逃…… 晋阳公主瞄着李恪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转回头来,冲着李承乾甜甜一笑:“太子哥哥与三哥当真是兄友弟恭。”
李承乾有些心虚,瞄了一眼清冷自若的长乐公主,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两位妹妹,一同去觐见父皇吧。”
晋阳公主眨眨眼:“太子哥哥何事觐见父皇?莫非是要为姐夫主婚?哎呀,素闻那位新罗公主国色天姿,只是一直未曾得见,也不知是何等钟灵毓秀的美人儿,还得太子哥哥与三哥都惦记着,不忘给姐夫划拉到府里去……” “莫要胡闹!”
一直未曾开口的长乐公主秀美微蹙,轻声嗔怪了一句。 虽然自己从未与房俊发生过什么,所谓的私情更是子虚乌有,但是此刻听闻父皇已然同意新罗公主嫁入房家为妾,心中却奇怪的涌起一丝别样的情绪。 幽怨? 并不是。 羡慕? 绝没有。 似乎,只是有些淡淡的失落,一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怅然…… ***** 英国公府。 一贯冷淡自持、淡然处之的李绩,此刻却是须发箕张,怒不可遏。 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哥儿跪在堂中,臊眉耷眼,两股战战…… 长子李震面容尴尬,数度张口欲言,却终究无奈叹息,摇头不语。 李绩的幼女李玉珑则坐在李震下首,微微侧着身子,眼眸望着透入阳光的窗子,似乎欣赏着窗外花园里抽条的柳枝,又似乎全无焦距,楞楞失神…… 李绩一张方正英俊的脸庞涨的通红,两眼圆瞪,怒叱道:“吾百般算计,多方运作,这才为汝谋求了军中参军的差事,只要随军东征,战功自然落到汝身上,汝却为何坚持不去?”
他是真的气疯了! 即便李家乃是军旅世家,在军中亦是人脉广博,但是东征高句丽这等摆明了捞取战功的好事,朝廷上下都瞪着眼珠子意欲分一杯羹,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功曹,都被各大门阀争来斗去人脑子打出狗脑子。 谁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族中子弟推上去,“躺赢”这一战,捞取军功? 自己不知废了多大的劲,卖了多少人情,才谋求了一个录事参军的差事,将女婿塞进去。 可是自家这个女婿倒好,闻听要随军东征,居然一溜烟儿的跑去河东外祖父家,躲进山里不出来…… 自己派人去找,说什么“家中无良驹,恐站前不利”,没办法,挑选了两匹骏马相赠,这混小子却干脆装病,不予理睬。 恼火之下,李绩派人去将其捉了回来…… 杜怀恭偷偷撇嘴,心中不爽。 我是你女婿,又不是你儿子,何须你事事为我安排了?再者说,上阵打仗,那可是要死人的…… 但他对李绩却是惧怕,心中不满,嘴上却不敢说。 “岳父明鉴,非是小婿不肯前去,实在是从未入过军伍,身无长技,唯恐行差踏错,坠了岳父威名,害得岳父造人诟病,则羞愧无地矣!还请岳父宽宥,就不要让小婿随军出征了吧……” 李绩怒道:“汝此番不过是一个录事参军,只需管理公文典册,何须上阵杀敌?”
杜怀恭也无语了,非得把话明说了? 得咧! 他也是世家子弟,混不吝的性子发作,干脆说道:“岳父治军严谨,不徇私情,小婿唯恐行差踏错,被岳父以军法治罪,砍了脑袋,故而不敢从军!”
早知道您老看不上我,万一这回就是个陷阱,把我骗去军中,到时候寻个由头将我一刀咔擦了,既能显示您公正无私大义灭亲的伟大,又能除去我这个碍眼的女婿,到时候给您闺女重新寻一门亲事…… 可老子冤不冤呐? 李绩闻听此言,差点气了个倒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