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机会送上门来,那么就不仅仅是要取朴聿淹的性命,金春秋还要拉着整个朴氏宗族给朴聿淹一起陪葬! “砰!”
大门从内被人狠狠推开,一身锦袍手持长剑的朴聿淹自门口大步而出,双目圆瞪,气势汹汹:“金春秋何在?竖子敢围我府邸,真当吾手中之剑不利乎?”
金春秋立在台阶之下,看着嚣张跋扈的朴聿淹,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他大手一挥,厉声喝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来人,给吾将此獠拿下!”
“是!”
他身后早已磨拳擦掌的金氏族人已经府中死士,纷纷亮出兵刃,一窝蜂的向前冲去! 朴聿淹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什么情况?! 你跑我家来耀武扬威,居然还敢一见面就骂我“乱臣贼子”? 而且门前街口火把无数人影幢幢,朴聿淹就算反应再是迟钝,亦知道自己这是遭了人家算计,怕是金春秋已然心存歹意! 他自己知自家事,刚刚还心虚着呢,眼下见了金春秋的架势,明白过来之后自然亡魂大冒! 气势汹汹的冲出来想要跟金春秋硬刚,但是见势不妙,他震惊一下之后,立即翻身就往大门里跑,一边大呼:“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朴氏的仆役赶紧上前,试图拦阻这些手执兵刃的狂徒。 孰料为首一个金氏死士抬手就是一刀将一个仆役砍翻在地,大叫道:“冲进去,活捉朴聿淹!”
其余人哇哇大叫,兴奋的跟在后面冲散门口的朴氏仆役,潮水一般涌入大门,追着仓惶奔逃的朴聿淹不依不饶! 朴氏仆役哪里知道这些人居然悍然动武,甚至当街杀人? 因为准备不当,所以一瞬间就落入下风,被金氏死士砍杀在地者不计其数,一时间整座朴氏府邸哭嚎震天,惨嘶不绝,金春秋则亲自立于门前,指挥着手底下的兵士冲入府内,捉拿朴聿淹。 新罗的律法本就并不健全,当街斗殴杀人乃是常有之事,更何况金氏与朴氏便面上和睦相处,但私下里龌蹉不断,这些各自家中的打手鹰犬们不知道暗地打了多少场,彼此可谓仇深似海。也就是平素要顾全形象舆论,族中大人物死死压制,这才没有酿成大祸,眼下金春秋悍然发动,哪里还有顾忌? 金氏的战兵死士如狼似虎的冲入朴氏府邸,见人就杀,凶残霸道! 朴氏准备不足,仓促应战,顿落下风,一败涂地…… 待到金春秋踏足朴氏府邸之内,见到死士们将披头散发狼狈至极的朴聿淹从后院扭着手脚拖出来,脸色并未有多少仇怨尽雪的快意。 因为他知道,动了朴聿淹,来自于朴氏的反击会接踵而来,那将是疯狂的反扑!足以动摇整个新罗局势的动荡!一着不慎,整个新罗都会被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他别无选择。 让他在新罗与家族之间二选其一,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只要金氏还在,纵然新罗今日亡国,也必然有复国的那一天,但若是金氏亡了,日后新罗纵然雄踞天下,亦跟他金春秋没有半分关系…… “呸!逆贼!居然敢于国都之内擅动刀兵,抓捕一名上大等,尔可将国法放在眼中?你们金氏一门果然是鸡鸣狗盗龌蹉阴私!吾乃朴氏嫡子,尔今日加害与吾,就等着朴氏的报复吧!”
虽然已经被捆了起来,但狼狈至极的朴聿淹却毫不示弱,还敢啐了金春秋一口唾沫,破口大骂。 朴氏的骄傲,让他纵使成为阶下之囚,也决计说不出讨饶的话语来。 这个国度是朴氏先祖所创! 金氏这群贱人跟着享受就已经是邀天之幸,现如今非但窃据王位,还想将他绑缚于唐人面前邀功请赏? 一群狼心狗肺之徒! “砰!”
一旁的金氏死士上前狠狠一拳捣在朴聿淹的嘴巴上,顿时打得他牙齿崩落口喷鲜血,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狠狠的瞪着金春秋,目光怨毒。 金春秋挥挥手,将那死士斥退,纵然心中恨极了这个朴聿淹,但对方毕竟是朴氏子弟,是与金氏一般高高在上的贵族,那边不能过多的承受折辱,这是身为贵族的原则。 他上前两步,看着朴聿淹鲜血糊涂的脸,沉声道:“尔自己奇蠢如猪,却不自知,反而将过错都怪到吾的头上么?若非你悍然刺杀房俊,将金氏逼上了这么一条不归之路,吾又岂愿走到今日这一步?”
本心来说,他也不想这么干。 然而当下之局势,却容不得他尚有别的选择…… 朴聿淹嘴巴肿起老高,牙齿脱落得一颗不剩,只能发出“呜呜咽咽”之声,却说不出话来。 金春秋也不再理他,抬起头,吩咐左右死士:“府邸之中所有人尽皆捉拿,稍后投入大狱,将此人带上,给唐人送去。”
“是!”
朴聿淹被五花大绑的带走。 金春秋正欲离开,忽闻身后有人呼唤,转身一看,便见到一个相貌清癯的男子被推推搡搡的从后宅驱赶出来,此刻正大叫:“君上!君上救我!”
驱赶他的几人见到这人当真认识自家家主,便将其带到金春秋面前。 金春秋定睛一看,略感诧异,问道:“足下何以深夜在此?”
他自然认识廉宗,事实上此人虽然是一介商贾,但是金城之中的权贵,不认识此人的还真的不多。 别看那些权贵受到汉儒的影响,口口声声商贾低贱,但是在财富面前,人人卑躬屈膝。新罗亦有商贾不得为官的宗法,然则无论官场亦或民间,只要财富达到了一定等级,也必然引人艳羡,得到尊敬。 廉宗惊魂甫定,扭头看了看四周乱糟糟的情形,咽了口口水,苦笑道:“鄙人受邀前来,商议一宗买卖,却不成想话尚未说上两句,这就……这就……话说,到底发生何事?”
他一脸懵懂,仿若浑然不知,演技绝对在线。 金春秋看了廉宗一眼,心中虽然对于这个节骨眼上此人出现在朴氏府邸便是怀疑,但此时乃是关键时刻,不欲节外生枝,况且在他看来,一介商贾纵然再是富有,又岂能插手刺杀唐军统帅之事? 整个新罗的商贾恨不得将唐人供起来,因为正是唐人的到来,才会使得新罗的商业愈发繁荣,大家才能有更多的钱赚…… “此乃国事,足下还是不要多多打探为好。这件事原本与足下无关,但是值此非常时刻,还是要委屈足下,在此稍稍待上几天,等到此事过后,足下方可离去。”
金春秋冷着脸说道。 即便不认为这人跟刺杀房俊的事情有何瓜葛,但是保险起见,以免这人出去到处乱说,还是将其扣押几天为好…… 廉宗不敢争辩,陪着笑脸,谦卑道:“君上如何说,鄙人便如何做,万万不跟给君上添麻烦……” 他心里急得要死,欲将朴聿淹被金春秋擒拿的消息传出去,以他的智商,自然看得出搞不好金氏与朴氏就将正面起冲突!这可是两个权倾新罗的超级豪族,两族之间的火并,足以使得新罗改天换地! 但也正是因此,他知道事关重大,金春秋不杀自己便已然是天大的人情,想要这个时候释放自己,绝无可能。 金春秋颔首道:“如此最好。”
言罢,不再多说,转身便大步走出朴氏府邸。 必须赶紧将朴聿淹给唐人送过去,让唐人自己去审讯,这朴聿淹不过是一个没头脑的纨绔子弟,料想在唐人的酷刑之下,决计熬不过多少时候,便会全盘招认。 他现在必须入宫,一则向女王请罪,一则要调动城内兵卒严加守备,朴聿淹被自己抓捕的消息必然瞒不住多久,一旦朴氏得知,必定会掀起雷霆暴雨一般的报复。 将将走出大门,他便顿住脚步。 一队盔甲鲜明的禁军自街头出现,脚步的匆忙的向着自己这边跑来。 人群之中,那一辆覆着黄罗伞的驾辇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亦是分外醒目…… 金春秋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女王驾辇迎了上去。 他必须要给女王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