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第一个的蒲团上。而后是其他八位殿主,与他并排占据第一排仅有的九个座位。九人之后,按入门先后,是一众亲传弟子。紧接着是各殿长老,以及人数最多的中层管事。一切井然有序,谁也不敢在此胡来造次。但是今年,让在场所有人感到震惊的是,一道孤独的身影悄然位列文天枢之前。黑袍加身,黑雾遮掩。以一人之力力压文殿九位殿主,独领风-骚,独拔头筹。浓郁雾气的包裹下,众人只能依稀看到她模糊不清的背影,却无法洞悉她的真实面貌。“那是谁……”远远的,有不明所以者呢喃发问,眉头紧皱。“呵,还能是谁。”
有人耐人寻味的回答道:“面具女就是祖龙之主,祖龙之主就是面具女。”
“外界都传疯了,说太虚造化碑上排名第二的绝品法相在我文殿。”
“半年前的天地异象,祖龙吞龙凰,据说乃老祖一手布局。”
“嘿,如此惊天动地的变故,引得八百仙界万众瞩目的大事,你竟然毫不知情?”
茫然问话者神色大变,一脸惊恐道:“此话当真?”
回话者笑意邪魅,高深莫测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有些事不是我等能打探的,知而不知,还是做好分内事吧。”
问话者心惊不已,赶忙附和道:“对,你说的对,只是……”话锋一转,他若有所思的说道:“照这么看,面具女似已被老祖收为亲传弟子。”
“她的地位,将一举超越九大殿主,成为文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明明有这意思,却不曾开诚布公的宣告,其内蕴藏的深意委实让人难以琢磨。”
“旁的我倒不愁,我愁的是,以后我们该拿什么态度对待她?”
“亲近了不好,太过疏远了又恐遭她记恨在心。”
“哎,真是件麻烦事。”
小声抱怨,他嘀嘀咕咕的牢骚不断。回话者笑而不语,竖起两根手指立于嘴边,示意安静听法。……三日后,传法结束。文殿禁地,观景峰。一峰独立,峰高九千三百米。窄小陡峭的阶梯上,段自谦一袭白袍走在最前面。默默跟随的,是背负长剑的面具女与文殿九位殿主。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各怀心思。直到段自谦停下脚步,转身走入半山腰的荒废凉亭,一路上闭嘴不言的文天枢这才趁机迎上前,躬身说道:“老祖,昨日收到君源帝尊的传音玉简,说莫自傲带苏宁去了妖界。”
“并未从仙界走,而是直接利用南庭小世界的那处虚空裂缝钻了捷径。”
段自谦轻轻“恩”了声,抬头眺望山下的景色道:“怎么,你觉得不妥?文天枢正色道:“岂止是不妥,莫自傲心怀鬼胎,其心可诛。”
“他……”话没说完,被面带微笑的段自谦抚手打断道:“别一口一个莫自傲,他是老夫的师弟,当得起你们一声师叔祖。”
“哪怕他外出游历一万两千多年,即便他从不插手我文殿之事。”
“可你别忘了,文殿的传承终究有他一半,这是师尊在世时亲自赐下的。”
“他不要,仅仅是目前不需要,仅此而已。”
“不代表他与文殿一刀两断,彻底放弃了属于他的那份造化。”
文天枢眼眸一凝,顺势抱拳道:“老祖教训的是,弟子明白了。”
段自谦移动脚步,走向凉亭另一侧道:“接着说。”
文天枢原地垂臂,毕恭毕敬道:“苏宁成为废人,这是老祖希望看到的结果。”
“若非莫自,若非莫师叔祖在最后关头将他救走,那小子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不出手杀他,有的是修行者会上去补刀,给他致命一击。”
“但现在,据君源所报,莫师叔祖不仅帮苏宁续上了全身断裂的骨骼与经脉,还要去妖界寻找那堪比三翅金蝉的“白睛蜂王。”
“他到底什么意思?是明着要和文殿作对吗?”
段自谦手扶沾满灰尘的腐朽围栏,白发飞舞,目光悠长道:“作对不至于,莫师弟出身文殿,这里是他的根本。”
“想来……”尾音拖长,衣袍烈烈。他晒然一笑,嗓音中突然多了一丝不确定道:“当真是想借苏宁圆满轮回大道?”
文天枢正待说话,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面具女开口了。“老祖,依弟子愚见,苏宁不足为虑。”
“龙凰被吞,任他伤势痊愈又如何?”
“失去了法相辅佐,他此生能否迈入真仙十品都成问题,更别提人人向往的圣人大道了。”
“再则,就算莫师叔祖不为他疗伤,待得姜常念等人找到他,一样会为他倾尽全力。”
“所以,沦为秋后蚂蚱的苏宁何不留给那群想杀他的人去杀?”
“比如火玄,云决,寒望……”“只要他脑子里的姜临安传承还在,只要他不死,就注定他永世不得安生。”
段自谦不着痕迹的瞥了眼面具女,表情怪异道:“说的有理。”
“去吧,尔等皆退下。”
“天枢,你随我同行登顶。”
众人俯身一拜,齐齐化作流光飞逝。段自谦继续前行,脚步越发沉重道:“此番布局算无遗策,却唯独忘记了不该忘的一角。”
“姜临安的记忆,他陨落太虚山顶的真相。”
“苏宁不敢对姜常念等人提及,想来是姜临安最后一缕神魂消散前的叮嘱。”
“但莫师弟,他曾与那不孝孽徒关系匪浅。”
“留着苏宁,始终是一处祸端。”
心生忧虑,眼露苦恼。段自谦沉吟片刻,下定决心道:“你去华夏等候莫师弟,瞧他愿不愿意将苏宁交给你。”
“恩,将那丫头带上。”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吞噬龙凰法相后,她身上的气息有了些许转变。”
“也许是我感应错了,又或者……”山顶狂风起,段自谦的声音变的弱不可闻道:“替我好好的试试她。”
“她啊,可比苏宁重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