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下,有纵横交错的剑气在季玄清掌心凝聚。他的发丝,被切断。他的脸颊,被割破。其右脚后撤,整个人以俯冲之姿合拢双掌。“聚灵,结运。”
短短的四个字,使得他连喷三口精血。舌尖,血肉模糊。昆仑三十六剑持剑成阵,滔天剑芒洒向那狼狈如狗的中年男子。“呼呼呼。”
围绕在季玄清四周的三十六支蜡烛悉数燃烧,甚至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尚且不够。”
“我要更多的灵。”
“你们,所有的灵。”
他的双臂,鲜血淋淋。剑气,似要将他吞没。但他很清楚,同修为之下,他根本动不了姬青螭。尤其是拥有玄门至宝护身的姬青螭,绝非武力十四层的修为能轻易杀之。要斩他的命,务必将自身修为强行提升。起码要提升至武力十六层。是的,用不着感悟天道,因为他要的,只是那单纯的力量。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几秒钟,哪怕只有全力一击的机会。这,已然足够。所以,在动用斩命术之前,他不得不施展昆仑另一种禁术:藏躯。燃烧寿命,获得身躯容纳灵力的更大空间。而昆仑三十六剑,是为他提供灵力的最佳人选。“你们,怕死吗?”
季玄清猛的回头,血红的双眼怒视众人,尖锐咆哮道:“怕死,就给我滚下山。”
“我昆仑,无需你等孬种护持。”
领头的剑一俯身叩拜,苦苦哀求道:“掌教,昆仑不能没有您。”
“死,不可怕。”
“三十六剑愿代掌教行事,诛灭妖魔姬青螭。”
“还请您大局为重,为长远考虑。”
季玄清气急败坏道:“何谓大局?”
“我这一生,能走到半仙境已是终点。”
“但溪溪不一样,她身怀真龙命格,独占两斗气运。”
“十九岁成为华夏最年轻的天灵师,如今,更有望突破武力十一层。”
“她的年纪,她的天资,非我当年可比。”
“加上苏宁,呵……”“昆仑交给她,我放心,一百一千个放心。”
“是我的福气,更是你等的造化。”
“抛开我对她的万般期待,她,还是我季玄清视若亲生女儿的乖徒儿。”
“我的孩儿遇到了危险,我这做父亲的不上谁来上?”
“你们,无需多言。”
“违令者,昆仑除名。”
他说的很认真,是不容拒绝的强硬。剑一抱拳起身,虎目含泪道:“弟子,明白了。”
“兄弟们,战。”
他手持长剑,灵力再无保留。三十六道剑光,照样了夜幕笼罩的昆仑山。亮,刺眼的亮。这亮光中,徒增说不清的伤感。季玄清披头散发,模样狰狞。原本瘦弱的身躯在灵力的灌输下,犹如膨胀的气球,不断变大。合拢的双手指尖,那蕴藏已久的剑气,锋芒初显。“灵够,仍需运引。”
“姬青螭身为玄门掌教,命中气运不弱。”
“斩他的命,修为压制一是方面。气运压制,才是重中之中。”
“我昆仑有九峰,曾一峰藏一运。”
“然而几位师弟的陆续离去,这些年来的损耗,山门气运,仅剩四峰。”
“今日,我季玄清以掌教之名再取两峰气运,为我徒儿披荆斩棘。”
他气喘如牛,瞳孔涣散,却笑的没心没肺道:“姬青螭,你玄门魂血被夺,日薄西山。”
“我就不信你命中气运能与我昆仑两峰气运抗衡。”
“伤我徒儿,你也配?”
他弯曲的右腿向上抬起,奋力踩下。“轰。”
第二峰上,白雾退散。黄光好似璀璨的烟火,划破天际,尽情的绽放。季玄清面不改色,第二次跺脚。第四峰上,红光旺盛,刺的人睁不开眼。他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艰难仰起脑袋。那张浮现姬青螭面容的天机光幕,有溃散的迹象。季玄清最后望了眼第六峰,望向进入诛魔潭底的无尽深渊。他,第三次跺脚。“嗡。”
两峰气运受到召唤,一黄一红,两道夺目的光芒化作流星冲入他的身体。“死。”
一剑开天辟地,雷霆万钧之力。伴随着季玄清歇斯底里的狂笑,无声刺入天机光幕。“师傅,徒儿想吃肉,不想吃青菜萝卜。”
“呜呜呜,我要回家,回去找大哥。”
“你是坏人,天天逼着我认字。”
奶声奶气的可爱女孩,坐在主峰大殿的门槛上,偷偷抹着眼泪。他蹲在她身前,满脸宠溺的说道:“那,师傅带你去后山烤兔子?”
“先说好呀,吃了兔肉,你得把我教你的二十个字认全。”
“以后,恩,每认识二十个字,师傅就满足你一个小心愿。”
“嘘,小声点,别让你几位师叔听到啦。”
“这是破坏门规,要挨罚的。”
“哈,笑了?”
那一年,她五岁,刚入昆仑不久。十年后,她十五岁。“裴川,你竟然敢在我脸上画乌龟?”
“我,我一剑刺死你。”
绝色少女,怒不可歇的冲进主峰大殿,拿起那柄外人压根不敢触碰的昆仑第一至宝,追着恶作剧的少年满山跑。他坐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磕着瓜子提议道:“多刺几剑,刺死了拉倒。”
“杜奇瑞,你几个意思?”
“我家灵丫头受了委屈,你还有脸阻止?”
“我打不过小师弟,还打不过你?”
“来,徒弟打徒弟的,咱做师傅的先来一场。”
“我不讲道理?”
“嘿,你说对了。”
一转眼,又过去四年。那一年,她十九岁。不负众望,跻身华夏最年轻的天灵师。下山入世的那个傍晚,他亲自送她到山脚。他故作洒脱的催促道:“哎呀,好歹是昆仑少掌教,怎么婆婆妈妈的。”
“走走走,你走了我安稳点。”
“没人吵我睡觉,没人敢倒我私藏的美酒。”
“这快活美哉的小日子,啧,做梦都要笑出声。”
“哈哈哈,不能想不能想。”
她一步三回头,眼泪汪汪。他板起脸转过身,不去看她。其实心神外放,目送她远走。没人知道,也没人看到,待自家徒儿走远了,他捂着脸,哭的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