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外面游荡了几日的风衔珠终于回家了。月光黯淡,小镇沉睡在幽暗之中,只有十字路口一角那座石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泽,给夜归的行人一抹温暖与指示,而石灯笼右侧那条小巷的尽头就是她现在的家。她幻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父亲母亲妹妹弟弟的场面,脸上浮起温暖的笑容,双脚不由自主的小跑起来,迫不及待的想与家人团聚。但,就在她即将踏入石灯笼光芒所笼罩的范围之内时,她猛然刹住脚步,不着痕迹的往旁边一闪,隐进路边的幽暗中。父亲曾经告诉过她:“注意街口那盏石灯笼,石灯笼的脚边长有十二株石斛,如果石斛少了一株或几株,那便代表家中出了事儿,你切不可靠近,及时逃走。”
而现在,就着石灯笼的光泽,她发现石斛少了一株。这十二株石斛与其他花花草草共生,少一株或多一株都不会有人注意,但风衔珠就注意到了,也就是说家里又出了事儿?她焦急的望向巷子深处,一片黑茫茫,根本看不出任何动静。怎么办?想了想,她从地上捡起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随身携带的多余的外衫将石头包扎起来,而后爬到一棵大树的顶端,用力将石头朝巷子一侧的屋顶砸去。夜风有点大,石头顺风飞去,飞得极远。因为石头被长衫包得并不紧,石头飞到空中时长衫松开,随风飘了出去,同时石头落下,在屋顶上发出隐隐的声响,乍看就像有一条人影在屋顶飘过。就在这个刹那,风衔珠隐隐看到数条黑影从小巷各处闪出来,飞快冲到发出声响的地方,她确定这些人绝对不是她父亲的人,心里就是一凉。家里果然出事了!乌衣卫很可能已经发现了风家的藏身之地,事先埋伏在这里,就等着其他人返回后将其抓捕,只是,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被抓了?不!风衔珠摇头,既然父亲这边还有机会将那棵石斛挖走,那就说明父亲的人至少没有全部被抓,由此推测,父亲的人还有可能给她留下了暗号。暗号在哪里?会以何种方式传递给她?风衔珠的脑子快速运转着:父亲的人应该走得很急,暗号应该就留在这一带,而且肯定不会很难发现,那么,暗号到底在哪里?在她思索的时候,巷口已经出现了多名黑衣蒙面人,他们极其警惕、隐蔽的在四周搜索起来,显然,他们知道他们中了“引蛇出洞”之计,也由此想到他们的目标就在这里出没。风衔珠看得又惊出一身冷汗:幸好这个十字街口相当宽广,她离巷口有一段距离,否则她再往前走一些,只怕就要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中!那些蒙面人搜了好一会儿后没有收获,很快又四处散开,消失在黑暗中。风衔珠不敢轻举妄动,一直躲在大树上,直到凌晨五更天色转成朦胧之时,她看到那些黑衣人悄然离开后才从树上爬下来,隐在幽暗里,小心翼翼的朝石灯笼的方向摸去。她想了半夜,终于想到了暗号可能隐藏在哪里——那棵被拔掉的石斛根部的土里!这是最好、最快、最简单的留下暗号的地方了。果然,她在那棵石斛原本所在的土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她微微的笑了,这是父亲的笔迹,父亲应该已经安全的转移到了别处。而后,她又细细看了几遍纸条并检查了石灯笼四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将纸条揉得稀烂,丢进一边的水洼里。春天未过,春雨犹在,如果她不能及时发现这张纸条,这张纸条很快就会被雨水腐化,不留痕迹——她的父亲,果然是最厉害的。她愉快的笑着,拍拍手站起来,悄然离开。日上三竿的时候,风衔珠已经站在城里一家棺材铺的后门。这一次,父亲的藏身之处竟然是在这家棺材铺里。这种地方,只要是活人无不避开,她走进这条狭窄到只容一副棺材通过的巷子时,就没遇到一个活物,连条野猫野狗都没有,巷子两侧的墙壁更是高到只能让人看到天空,任何人想潜伏在这条巷子里都很难。父亲到底有多少藏身之处?这些藏身之处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她在愈加崇敬父亲的同时,对父亲的惧意也多了几分。这样的父亲,与她认识的越来越不一样了……定了定神,收回思绪,她抬手敲门,“笃笃笃笃”。门开了,胖胖的、做过乔装的沈大厨出现在门后:“大小姐你来了,快请进来。”
风衔珠走进院子,看到院子里摆满了形形色色的棺材,总觉得那些棺材里面都躺着什么人,感觉浑身不自在:“父亲母亲呢,他们可还安好?”
“唉——”沈大厨长长的叹气,“你先坐下喝茶,家里的事情待我慢慢向你道来。”
风衔珠坐下,接过沈大厨倒的茶,却没有喝。谁知道这茶里会不会有毒呢?“小少爷失踪了,估计是被乌衣卫给掳走了。”
沈大厨一开口就是这么惊人的消息,惊得风衔珠顺势让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昨日午时,”沈大厨开始叙述风随意的失踪过程,“小少爷趁三夫人午眠时偷偷溜出去,还拿走了三夫人的荷包,三夫人醒来以后不见小少爷,吓得赶紧报告给老爷,咱们搜查后发现了小少爷偷偷爬墙跑出去的痕迹……”风衔珠听起弟弟爬墙出去的手法后,额头直冒冷汗:这不就是她偷偷教给随意的手法吗,没想到却害了随意……如果随意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的罪过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