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士大夫阶级有着非常严苛的礼仪标准,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形成一种制度化和规范化,即便是才到大宋不过小半年的时光,叶安便已经学会了。 站在府门的台阶上,叉手送别一手提着荷叶包,一手举着糖画远去的晏殊,叶安只觉得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能与这样的千古名臣聊上一会,虽然已经有些厌烦他的古板和执着,但还是在送别他后有着一丝喜悦。 葛善书笑眯眯的便走了过来,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稍显体面的衣裳,作为信陵坊的坊吏,得益于云中郡侯府的买卖,他最近可是过的相当滋润。 做买卖就要寻中人,这是大宋铁打不动的规矩,别说是叶安的云中郡侯府,便是皇后皇太妃家的生意都要向地头上的帮派和中人交规费。 对于这种泥王八的屁股“土规定”秦慕慕是十分不爽的,她自认为自己的兰桂坊便没交过这笔钱,但叶安提醒她看看茶水钱的账目后,聪明的她便知道一切都被掌柜妙红娘子给巧立名目的交了。 问了秦慕慕和秦安安才发现连她们俩都不知道,后来还是红霞姑娘说出了缘由,妙红娘子认为这种事不值得说,也没有什么好说,规矩便是如此,东京城中谁不知道? 于是这钱便被记入了茶水钱中,反正对兰桂坊来说左右是些寻常的花销钱,一月三贯钱秦慕慕还真的看不上。 知道真相的秦慕慕想要把钱要回来,但却被叶安拦住,看着她誓要与“恶势力斗阵到底”的模样,叶安就知道自己之前的话算是白说了。 后来再告诉了她这个时代的衙门衙役有多不靠谱之后,她也就明白了这些“黑恶势力”其实并不是黑社会,只是有点像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安保组织,说的再难听点便是保安了。 虽然还是带着市井之中的泼皮习气,但事实上他们并不会为非作歹,便是街坊邻居的便宜也是轻易不占的,免得坏了规矩。 没错,在这个时代规矩很重要,公序良俗是在律法没有完善的时候,人们自发遵守并拥护的价值观,是人性的团结和光辉……………… 原本的信陵坊中大多是破落户,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但自从叶安在这里安家落户后,信陵坊便逐渐的恢复了“生机”。 东街上有张寡妇家的酒水买卖,西面有偌大的一座云中郡侯府,坊间还有不少的买卖家都被盘活了。 这些人家开始做着各种各样从云中郡侯得来的买卖,有卖木器的,有做小吃食的,甚至还有做印刷的,虽然规模都不大,但大多是东京城中的独一份,也是叶安的试点“铺面”。 与人为善,与邻为善是古人遵守的规则,也是叶安所遵守的守则,一句“乡党”便是浓浓的情谊,不可能随随便便丢掉。 这也使得地头蛇们嗅到了发财的机会,派人到了信陵坊说项,这里原本就是义气帮的“传统势力范围”原本叫做义气社,是个练武刷刀的结社组织,在大大小小的利益纠缠之下也就成了南门大街上的大帮派。 管事的叫赵小五,为人精干一柄桃叶尖刀刷的极好,一件干干净净的短襟穿在身上,见谁都是一口白牙的大笑,说话更是让人觉得爽利豪气。 也是他寻到了家中,葛善书才会一口答应下来,赵小五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去了云中郡侯府便不是去说项,而是去打人的脸面了。 于是他便与葛善书谈妥之后,再请葛善书寻到侯府说话,若是能有引荐的机会,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今日葛善书便来了,瞧见叶安送走了晏殊,瞅了一眼走路如同笔杆子一般的背影,微微赞叹道:“侯爷如今也算是在信陵坊安家落户了,来的都是高官显贵啊!”
叶安奇怪的看了看刚刚消失在街角的晏殊道:“你怎么知道他是高官显贵?”
葛善书嘿嘿一笑:“瞧这位官人走路的模样便知,文人最重仪态,便是在人流中都能把腰杆子挺得如同大梁般笔直的人,怎生不是个官人?再瞧瞧他路过杏林堂时候的样子,离着吊牌还有段距离便下意识的侧头,谁不知他是戴着长翅帽戴惯了的人喲!”
还真给他说对了,那长翅帽一尺多长,只有上朝的时候官员才会佩戴,寻常是不戴的,但只要是戴过几次,便会下意识的躲避身边的障碍物,叶安现在也有这种毛病了,不是因为习惯,而是被撞怕了。 那长翅帽的长翅乃是用铁片、竹篾做骨架,一旦撞到东西倒霉的不是长翅,往往是自己的脑袋!叶安真的怀疑这东西就是赵匡胤用来折磨人用的。 朝堂上有殿中侍御史,你交头接耳一个试试?立马就有人把弹劾你的内容记在朝笏上,但凡遇到大事朝臣们交头接耳的时候,殿中侍御史也管不了。 瞧见葛善书搓手的模样,叶安就知道他有话要说,也大抵能够猜到是什么事情,便笑道:“三叔有话直说便是,若是与义气帮的人谈妥了,那就直接找王帮领钱,抽头不必说出来,我晓得规矩!”
葛善书连忙伸出两根手指道:“两分的抽头,小人可不敢多要的!”
叶安微微皱眉:“那你算是要少了应该要一成,否则也是平白的便宜了义气帮,他们寻常也不用做什么,就是那家遇到了事情出来平事而已,这南门大街可不是他一个义气帮说的算了,不过是管了小半条街罢了!”
“嘿!侯爷说笑了,这里可是南门大街,顶顶的富贵之地,若非是信陵坊的人家都是这里的老住户,咱们这也该是繁华的,这下您来了,咱们这又算是热闹了不是?每月不多,侯府是主家也不过三贯钱,寻常人家五百个大字便是了,做买卖的人家稍稍多谢,也是多交两三百个大子。”
葛善书连忙把应允的条件说了出来,叶安稍稍一算到也真是不多,相当于整个信陵坊也不过每月才交上八九贯钱的规费,葛善书落下的抽头更是少的可怜。 “我知晓了,你待会便去寻王帮去,他自会给你,先随我去各家看看,都是和侯府立契的人家,若是生意不好,我反倒是过意不去。”
一提到这事,葛善书便立刻来的精神:“好着嘞!侯爷您是不知晓,张寡妇家赚的是盆满钵满!连他家的娃娃每天都是嘴角流油的在街面上转悠!”
“哦!张家娘子那便不去了,她家的账都是直接交给夫人清算的,也最是赚钱,我主要是想看看其他的人家,接了我侯府的活计,立了契,也不知生意好不好!”
“由侯爷的惦念便比什么都强!”
葛善书笑了笑便躬身离开,只是他到现在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侯爷会这般的不同? 大宋的勋贵他不是没见过,那一个不是眼高于顶的家伙?与邻为善是没错,但侯爷也实在太过善良了些,因为他整个信陵坊都在改变。 想到这里葛善书突然觉得那里有些不对,但又抓不住头绪,只能便摇了摇头离开,反正是好事,瞎想那么多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