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河西对交钞态度的改变,整个大宋甚至是辽朝和党项都受到了影响。
原本,交钞这东西的出现极大的便利了所有商贾和百姓,无论你是哪里人,只要手中有交钞便能当钱使,就是各地的折耗不一,但也仅此而已。 所谓的折耗便是手续费,毕竟这些交钞代表的都是相对数量的铜钱,一旦你去当地的钱庄或是商会兑换铜钱,那人家不可能给付票面价值的铜钱,他们的铜钱也不一定是来自当地,有些不产铜的地方铜钱本来就稀少,铁钱就更多了还不如不兑换把交钞留在手中。 这些种种使得交钞的价值大大提升,也使得交钞的便捷性与市场地位开始不断提高,许多地方的人们已经开始习惯使用交钞了。 就比如大宋的四京之地,甚至是稍微大一点的地方州府,不光商贾使用交钞,就连城镇之中的百姓也在使用交钞结算。 这时候大宋上下都没意识到交钞的意义已经发生质的改变。 上至皇帝赵祯,下至三司使富弼皆没看出交钞已经从原来的货币凭变成了真正的货币! 原本的交钞只是为了方便四川蜀中的商人进行交易的货币凭证,“交子”也只是蜀中商会在东京城中的货币兑换服务而已,说到底只是民间金融,与官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在之后朝中的有识之士看到了“交子”的便利,于是便在成都设益州交子务,由京朝官一二人担任监官主持交子发行,并置抄纸院,以革伪造之弊,如此才有了“官交子”,也就是后来百姓口中的交钞。 那么问题来了,直到这时候大宋的交钞还是以当地的货币为基础,最少也是以商品的价值为基础,极少出现滥发的现象,因为市场就那么大,使用交钞的人就那么多,一旦滥发就一定会被市场察觉,从而出现大问题,所以谁也不敢这么做。 可是后来不同了,随着交钞的普及以及赵祯对商业发展的需要,大宋的交钞不光在川陕四路使用,甚至蔓延到了东京城。 交钞的地位越来越高,使用的人越来越多,更重要的是印刷技术的提升使得仿制几乎在民间难以实现。 谁能想到大宋行在的交钞就已经开始采用套印技术了? 印刷术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却是一件精雕细琢之事,古人在雕版印刷上本就侵淫很多年,可谓炉火纯青,但套印技术却不同,套印要将各色版图文印刷重叠套准,印刷出来不光效果好,而且难以仿制。 掌握这样技术的只有东京城的印钞所,以及河西的印钞所,不过要比印刷的技术和质量,皆是河西印钞所更胜一筹。 市面上的交钞也因东京与河西不同的印制技术而分为河西官钞与东京官钞,虽然花色,材质几乎一样,密押,藏头也都相同,但印刷的清晰度和油墨质量却是天壤之别,所以很容易分辨,并且河西交钞最大的优势是在河西的官营钱庄能够得到足额的兑换,也就是说河西交钞更值钱! 正因如此,这才使得河西交钞备受百姓欢迎,也受商贾的喜爱,是个人都明白手中的河西交钞比东京交钞保值。 就在叶安率领河西远征军打到黑汗家门口的时候,东京城的经融却遭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袭击”。 谁也没想到一个通进银台司的知司小官居然是引爆这场“袭击”的导火索。 陆知远虽然是通进银台司的知司,但手中的实权并没有多少,作为知司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下属整理好的奏疏分门别类的放入箱重画上密押上呈官家。 但至于什么奏疏能够上呈官家,那就不贵他管了,给事中全权负责此事,所以常常发生门下省的给事中将某些奏疏从箱中抽走之事,对此他也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己不过从五品的小官,如何能比得上给事中这个正四品的主官? 不过今日他却在箱子上看到了一本奏疏,这是老规矩了,只要是给事中从箱子里抽出来的奏疏都会放在箱子上,自己只要把奏疏放入专门存放此类奏疏的箱笼中便好,之所以还存放起来怕是万一有一天某件事闹大了,官家要查看奏疏,进了通进银台司的奏疏不可能有丢失一说,因为只要有丢失那就是一颗脑袋落地的事,所以就会出现某些奏疏被“遗漏”在某一个角落的事,这样大家都好看…… 今日手中的奏疏来自兰州知州丁安民,一开始陆知远并没当回事,现如今朝堂上谁不知道西北的奏疏一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有河西在那杵着,谁也不愿轻易得罪这个“大户”。 但陆知远鬼使神差的又将放入筐中的奏疏拿了出来,趁着四下无人便悄悄翻看,但打开奏疏的他便倒吸一口凉气。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陆知远才将手中的奏疏放下来,他没想到堂堂大宋的榷场务提点官张文进居然悬梁自尽,而来自吴越钱王家的钱江居然装作乞丐自毁面容一路向东逃到了兰州。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河西居然敢废弃国朝的交钞,印制属于河西自己的交钞! 陆知远在公廨中渡步半天最终还是将奏疏放进筐子里,这趟浑水可不是自己能搀和的,既然门下省的大佬将奏疏扣下,那就一定有道理。 国朝的交钞本来就分东京与河西两种,现在河西废弃东京交钞,那就意味着东京的交钞肯定会变得更不如河西的! 明知东京交钞不值钱,那该做什么? 当然是把交钞换成铜钱,或是河西交钞! 想到这里,陆知远便急不可耐的离开公廨,但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细细想了想便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着急,反正此事除了朝中重臣外也只有自己知晓,有的是时间。 中午散班的时候便寻了个借口回家,旁人问起便说老母病重回去侍奉汤药,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还要夸一声陆知司好仁孝! 带用过晌午饭后,陆知远急急赶回家后便将家中所有的东京交钞拿了出来,细细一数竟有五百贯之多,至于河西交钞只有几十贯,陆知远忍不住心中一惊,若是这些东京交钞一贯折钱八百,甚至是七百文,那自己一下便亏损一百五十贯钱! 自己现在身处东京,根本就没办法将手中的河西旧钞兑换成新钞! “不行!该去钱庄将这些交钞全换成铜钱才是!”钱庄早就出现了,当初刘娥还在世的时候便开设了钱庄,以左藏库内的财富作为担保进行官营放贷之事,后来交钞盛行,自然而然的也就出现了汇兑铜钱的业务,只不过要收些折损之费。 陆知远根本就不在乎那一贯钱收取的十来文折耗,收拾好所有的交钞便往东十字大街上的钱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