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后花园,三人小茶会。 刘伯温身着薄衣,坐于首位,细品着茶水,吕昶,宋濂二人左右相对而坐,捧茶品茗,好不自在。 茶品到一半时,吕昶,宋濂二人一个摇头,一个叹息。 刘伯温轻放下手中茶杯,微笑问道: “怎么?我这茶就这么苦不堪言吗?”
“不不不…” 吕昶与对面的宋濂对视一眼后,直接道: “唉…昨个授封大典,可谓震聋发聩呀。”
“皇上居然敕封出一位明王,还以义兄相称!”
“所幸皇上不糊涂,那明王没有封地,没有实权,更没有兵权!”
“不过只是虚名而已,不谈也罢。”
“但是,接下来所授八个国公,除了刘大人您,全是淮西人氏呀。”
“二十八个候,二十五个淮西人哪!”
刘伯温听完这时,也是脸色微变,沉吟不语,以他的智慧又怎能不懂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他本人更是八公里面唯一非淮西人氏,其中危险可想而知。 此时,另一边的宋濂见刘伯温不答话,也开口道: “伯温兄,你还记得前朝天历年间词林上那场梅俞之争吗?”
“记得,微州学子梅士午与浙东学子俞少天两人就春秋残卷中的半页残片展开了辩论。”
“双方各执一词,形同水火,继而酿成了庭争。”
“余波所至,竟使徽州学子和浙东学子之间恶交了多年。”
宋濂见刘伯温总算接话了,又继续道: “李相国的开蒙老师就是在梅子午门下,您呢,您也自称师法过俞少天。”
“如今两派后学同聚一朝,会不会引起廷争,甚至酿成党争呢?”
刘伯温听明白了里面的暗示,却依然微笑以对。 “廷争嘛,只怕免不了,同在一朝当差,就免不了发生争执。”
“党争,断无! “为何?”
“因为朝廷上下都是淮西巨党,而在下,是只身一人,何来的党派呀?再说,在下也不会结党。”
“问题在于,你说无,人家说有啊,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宋吕二人的话里面是满满的担忧,两人也是深怕日后陷入党争的旋涡,本能的过来找刘伯温抱团取暖,所以才这般拐着弯抹着角的说了这么多。 刘伯温依旧淡然。 “这个嘛,就要靠皇上圣断了,天子一言,是非立决啊。你们愁什么啊,愁也是白愁,咱们这皇上啊,聪明着呢。比我们预想的还要聪明啊。 “伯温兄,把话说明白了好不。”
“请刘兄赐教啊。”
吕宋二人齐声相问。 刘伯温缓缓起身,胸有成竹。 “开国之前,皇上只能靠淮西子弟取天下,一旦开国,皇上就不是淮西人的皇上,而是天下人的皇上。这么简单的道理,皇上能不明白吗?”
“再说了,如果满朝上下都是淮西党,那身为天下之主的皇上,他能龙心大悦吗?他能坐视不管吗?”
到此时,吕宋二人才相视一喜,对啊,确实是这个道理。 “而且,目前来说,皇上最在意的也不是满朝文武皆是淮西人,而是……” 刘伯温话到此时,伸手虚虚东指。 “……那位你们口中没有封地,没有实权,没有兵权,只有虚名的义兄明王呐!”
“遍数历朝历代,二位可见有几位开国皇帝愿意册封出异姓王位?”
“咱们的皇上更是千年未有的聪明皇帝,性子更是…更是耿直无比,皇上愿意封王吗?肯定不愿意。”
“但可怕就可怕在,皇上不愿封,偏偏却封了。”
“为何?非不愿,实不能也。”
“相比朝堂上未来可能的党争,我更怕未来皇上与明王的争斗,那才是有可能伏尸百万的大祸事!”
“如果说皇上是千年未有的皇上,那位明王则是只有神话传记里才会出现的神仙人物!”
“相比这个,小小的党争,又算的了什么。”
“说的极端点,就是如今尊宠如韩国公李善长李丞相,站在明王面前也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话到此处,宋濂更是与吕昶对视一眼,随后苦笑道。 “是。”
“没错,那位王…那位明王,当初在皇上和太子面前骂我是老酸儒,剥了我的太子少保之位,老夫当时恨不得以头抢地,血溅当场,最终却只能吐血三升,昏死过去。”
“事后,李相国来看望我时,也说过,当年明王曾当着诸多淮西将领的面前隔空打了他十数个巴掌,打的李相国牙都掉了三颗,羞愤在家卧床半月不起。”
“皇上当时非旦不怪罪还要好言以对,李相国一直以卧病在床为由不做事,皇上也不去看望,最终还是皇后亲自去看望李相国后,李相国才有脸面出来做事。”
“相比李相国受的苦辱,老夫被骂一声老酸儒又算的了什么?”
“老夫看的明白,也想的明白,光是看昨日授封大典上,皇上尊奉明王为义兄,就可以看的出来,皇上对他是即敬三分又畏三分呐…” 刘伯温听完宋濂的话,也是微微叹息,却不答话。 他暗自感受着体内缓缓流转全身的暖流。 那正是王明三年前传功他的十年九阳真气,至今尚有大半在身滋养全身。 如今已是腊月,寒气日盛,他却特意只穿一身薄衣,却感觉不到冷。 如今都三年了,他却连一场风寒都没得过,早年的旧疾肺病更是从未犯过。 三年了啊,整整三年,刘伯温想得病一场借机告病还乡都不行! 就是因为当年明王传他的十年九阳真气,还有那每日勤练的九阳神功,让原本身弱多病的他体态康健无比,身体比他儿子刘琏还要好。 他身体是如此,本就身体康健硬朗的皇上肯定效果更佳。 试问,有这样的神异功效在。 皇上又怎么可能不对那位明王敬三分又畏三分呢? 剩下四分,怕是还有三分怕,一分羡呐! “二位,不要再多说了,二位想要说的,担扰的事,我都明白。”
“且听我一言,淮西人在朝堂上人在多也没用,有皇上压着,翻不了天。”
“我等静之以对,安分守已即可。”
“今日品茶就到这吧,且让我送送二位吧。”
“是是,刘兄,我们告辞了。”
“刘兄不要送,不要送,我等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