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铸器高手卢龙子高足,无忌失敬,亥兄勿怪。亥兄此番奔南楚,必无通关文牒,需计详周全才行。某有一言相劝,不知亥兄肯听否?”
朱亥讶道:“无忌兄何以知我必无通关文牒?”
魏无忌道:“我大师尊曾传我辩人之术,亥兄境遇,有何难猜?令师卢龙子三年前奉西秦太后命前往鹿溪铸剑,江湖人皆知,我想此番必是剑成。剑成,必受重赏。然亥兄杀机内蕴,千里奔波而方向莫辩,我料令师必在旬月前遇害矣。亥兄此番定是侥幸逃脱,欲投楚去矣。”
朱亥眼见魏无忌料事如神,叹道:“无忌兄料事如有目睹,甚是叹服。无忌兄有何指教,但讲无妨。”
魏无忌道:“当今唯西秦南楚国力最是强悍。当世之人,无不朝秦暮楚。亥兄奔楚,欲借楚力以制暴秦,某思之决不可行。现荆王目光短浅,任用奸佞,仅有一屈平而不能用,亥兄何能借楚力以复仇乎?”
朱亥只因身世难明,欲先到楚国而后厘定方向,却见魏无忌料错此事,不由得松口气,暗忖道,这魏无忌与自己一般年纪,料事精准,委实可怖。只是我孑然一身,有何能耐能借楚力为师报仇?只是不能说破魏无忌料错此事,顺势问道:“无忌兄有何高见?”
魏无忌道:“我观亥兄年不过十,无论去楚或是哪里,都不过是一童子耶,未必能得重用。亥兄听闻二主七雄三十六小国,三门六盟九派十八帮否?”
朱亥大惭,摇首道:“无忌兄,你无须称我为兄,你之识见,高我百倍,就是我师父亦不及你。小弟此番逃难,实不知天高地厚,望兄指点一二。”
魏无忌道:“亥兄休要如此。某不过自小跟随三位师尊走遍九州,对中原和域外的事情知道的比你多点罢了,如何说得上指点二字?你我一见如故,我自当知无不言。”
朱亥道:“小弟正要请教。”
魏无忌道:“此刻已近辰时,我三师尊和云师母与寒泉子相约,今日辰时在卧虎台与西秦王廷有一交易。我三师尊自视甚高,我委实放心不下。亥兄,此时交易在即,你我不如寻一僻处隐匿起来,待我三师尊交易成功后我们再畅谈如何?”
野草茫茫。野孩子屈身一株古树下的荒草丛中,屏息静气。左边丈许就是魏无忌,但魏无忌甫一隐蔽,野孩子就发现他再也找不到魏无忌的踪迹,没有气息,没有动静,如凭空消失了一般。野孩子眼中有光芒跃动。就在刚才,魏无忌很郑重地提出,让朱亥暂离这块地域。他担心西秦王庭反覆,此地也许会有激战,会血染大山,会牵累到朱亥。激战?会比鹿溪之战更激烈?师尊自尽,师哥战死,此生仅有的两位亲人都走了,连小青也走了,我朱亥,会畏一死?朱亥果断拒绝。魏无忌沉默,然后告诉他,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要出来。如爆发大战,他须趁乱离开。因为此事与朱亥无干,且对方实力强大无匹,朱亥万不可枉送性命。朝阳喷薄霞光,山林间有雾气飘荡。一队队全装贯甲之士列阵而来,有杀气弥漫。野孩子收敛气机。他自幼就有野兽般的灵觉,此刻能清晰感应到身后尺许之遥就有兵士肃立。还好,他藏身在临谷而立的一株古树根旁,枯败的荒草络络垂下,完全遮蔽了野孩子小小的身躯。透过荒草缝隙,却见下方早有数百秦兵分列整条峡谷,对面高处亦有百余箭手警戒。由此可知,自己身后也必是百余箭手。朱亥心惊,这是什么交易?竟出动上千秦军,如临大敌般。隐隐觉得魏无忌的师尊必非常人。少顷,一行宫装丽人袅袅而来,在一片空地上放置了几张案几和蒲团,摆上玉碗,又点燃了一只小小的风炉,架上银釜煮汤。朱亥心道要糟,当日杜工师也是命人抬来食盒,然后师尊化为飞灰,师哥血染鹿溪。此番魏无忌的师尊如若不察,必定也要被秦兵所害。欲告知魏无忌,却又不敢妄动,无奈之下,只得定下心来静观其变。俄尔一行人昂首而来,男女各异,当先四人据案而坐。为首之人,却是一宫装美妇,眉眼如画,斜倚案几,慵懒娇媚,似永远睡不醒的样子。其左侧为一巨汉,背插一对赤金巨锏,一柄大弓随意放在案几上。其人眸光如电,脸如斧削,留着一部短髯,一头乌油油的黑发披散开来,颇为雄壮豪迈。右侧却是一高冠古袍的道人,手持一柄白玉拂尘,面容高古,闭目垂首,颇有出尘之慨。巨汉左旁则是一华服青年,容貌俊美,背着一口长剑,口角含笑,时不时与巨汉说上两句。野孩子目力甚好,此时却瞳孔紧缩,盯着华服青年背后的长剑,血气上涌。横握木棒的手指隐隐发白,恨不能即时挥棒杀将下去。若不是魏无忌先时再三嘱托,不得轻举妄动,野孩子早就不顾一切,跳将下去了。那赫然就是鹿卢剑!剑柄新镶了璀璨的宝石,并饰以明珠,但野孩子心有感应,毕竟鹿溪铸剑三载,师尊心头精血与鹿卢剑更是熔为一体。据闻鹿卢剑最终献与太后,那么,这华服青年想必就是太后了,野孩子暗忖道。华服青年若有所觉,抬头向这边望来。野孩子曾听得师哥说过,真正的高手,有气机牵引,哪怕是眼神的注视,在气机牵引下,也能感知隐藏在暗处的潜匿者。眼见华服青年似有所察觉,心中暗惊,知机阖上眼帘。身后有道娇媚的声音传来:“君上,向将军在向你打招呼呢。”
有年轻男子语带寒冰,冷声应道:“此次乃三舅定计,定要绝杀那所谓绝世高手,呵呵,想想也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