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开始前的多媒体教室里，充斥着各种早点的气味，生煎、包子、油条、粢饭团、豆浆、牛奶。角落里，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把头埋在课桌下咕嘟咕嘟吸奶茶，她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就和教室里其他吃早餐的女生一样正常。邻座有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和她一样把头埋起来，在桌下啃一张煎饼。他就比较扎眼了，顶着个怪异的发型，脑后拖着一根牙签辫子，耳朵上挂着银环，一看就是不良社会人员，所以他把头压得格外低。这两个人正是华琴和温诚。“你怎么进来的？”
温诚问华琴。“拎着早餐和包，光明正大走进来啊。”
华琴说，“你呢？我倒奇怪校门口的保安怎么会让你进来。”
“翻个围墙对于私家侦探来说是小菜一碟。”
温诚自得。“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乔装改扮这门课不及格咯？”
“你说的是来看热闹，又不是工作，干嘛要改扮？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
“说得也是。等下你就是脑袋上顶颗花椰菜玩托马斯全旋也没有人看你。”
一个穿紫色衬衫的年轻老师走进教室，教室里的嗡嗡声小了下去，铃声追着他的脚后跟响起来。“就是他？挨整的衰鬼？”
温诚观察着那个男人，“长得满坦诚的嘛。”
“你太吝啬了，应该说他生了张女人们喜欢的脸，身材也不错。”
华琴耳语。“小白脸……”温诚不满地批评。小白脸教师教的是音乐史，舌灿莲花，风度翩翩，看得出在座有一半以上的女生都是为了看他而选修这门课的。他转身，用修长的手指握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字的时候，还有女生偷偷用手机拍照。而小白脸教师今天似乎精神不够集中，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窗外。“他在等什么？”
温诚极低地问。“看来你没有去校门口碰运气，直接就翻的墙，所以也没有看到电子屏幕。”
“关电子屏幕什么事？”
华琴故意不说，提前泄露了天机就没意思了，不过她也等得不耐烦，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自言自语：“怎么还没来？”
校长带着调研团无声地走进教室后门。只有事先知道并一直期待着的吴世芒和华琴看见了。吴世芒镇定自若地说：“好，下面，我们看一段视频，你们要边看边思考，然后告诉我你们的感悟。”
他让学生帮忙拉上窗帘，点开了文件。片头出现在白色荧幕上，音乐优雅剪辑精致，主题高深，讲解细腻，让人觉得是在看一档DISCOVERING节目。校长的脸上渗出一个微笑，不自觉地。教育局局长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对着校长点点头，好像校长的骄傲也是自己的骄傲。华琴对前面那些音乐理论音乐名家不感兴趣，低头看手机计算过去的时间。还有好多地方要看，也不能在一个教室里耽搁太久。校长引着调研团往外走，回荡在教室里的悠扬钢琴曲子和磁性男声的解说就在这一瞬间截止了，荧幕上起了突兀变化。要走的不走的，走神的也不走神了，大家都仰头看屏幕。这一段镜头明显是被后来剪接进去的，用家用小DV录的，像素很低，打在大荧幕上立刻模糊起来。音效也不好，可以听得出安静而空旷的背景。一个男人对着镜头手舞足蹈地唱歌，歌声与背景混在一起，歌词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男人身材还不错，倒三角的上半身，细腰窄臀，因为他裸着上半身，下面低低地围着一条浴巾。唱着唱着，浴巾松了掉下来，他甩着身上的蘑菇继续唱《采蘑菇的小姑娘》。教室里一片寂静，居然没有人把豆浆从鼻孔里喷出来。有人说：“你看，身材真的很好。”
马上又有一个人说：“我的身材比他好多了。”
不合时宜地发表评论的是华琴和温诚。他们发现大家的眼光被吸引过来了，忙低头，把脸埋在桌子下。吴世芒反应了过来，扑到多媒体操作台，直接拔优盘。没用，他忘记了自己开始上课前已经把视频拷到了电脑桌面上。他又拖动鼠标关视频，鼠标不动了，画面也不动了，电脑死机，调研团石化，学生们憋不住兴奋莫名，掏手机拍照，发消息发微博。大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一个扬臂摆臀的动作上。吴世芒跑过去，试图用身体挡住荧幕上自己的不雅部位，投影仪把那个不雅部位打在了他的脸上。小白脸的白脸很适合代替荧幕映出图像。校长是第二个从震惊中清醒的，他沉着地走到教室前端，切断了电闸。教室立刻陷入昏暗，也没有话筒可以用了。校长扯起肉嗓子，洪亮地宣布：“同学们，现在下课，离开教室时请保持秩序，出去不要乱说。”
华琴和温诚自然地混在学生人流里走出了教室，他们手上还拎着没吃完的早点，脸上有和周围学生一样不虚此行的满足。“你们怎么把处理过的视频放到他的优盘里去的？”
温诚问。“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华琴挺神气，她的杰作嘛。前一天夜里，白茧儿扮演的林小姐找吴世芒摊牌，要完成的两件事，一件是告诉他林文静没有钱，这条路财路断了，不必想了；另一件事就是趁乱拿走他的优盘。在原来的计划中，到林文静拖着箱子消失，都只是一场报复阴谋的前奏，对他的惩罚应该更晚一些到来才对。可是吴世芒先激怒了周小瑾，周小瑾恨透了他，于是教室里的艳舞表演是为她执行的报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