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中午,萨爽首先坐不住了,吃晚饭的时候问老萨:“爸,我天天正事不干,就这么在家待着,您就一点也不担心啊?”
老萨端起酒盅抿了一口,乐呵呵地说:“这不是暑假吗,又不用去学校,不在家待着还跟哪儿待着。”
萨爽说:“争鸣天天去图书馆学习呢,还有我们班那个学习委员,人家也天天去,就连方阔也去了好几天呢。”
“那人家是人家,你是你啊。”
老萨依旧不紧不慢。“爸,我问你,”萨爽很严肃地盯着老萨:“您是不是,打从我出生起,就没对我抱过什么期望?”
“那怎么可能。”
“那您期望我什么了?”
萨爽一脸期待地看着老萨。老萨悠悠然放下酒盅:“期望我的宝贵闺女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呗。”
萨爽一脸黑线:“您倒挺容易满足的。”
“那可不吗,老话都说了,知足者常乐。”
老萨笑着给自己添酒,眼里的复杂情绪一带而过。萨爽闷闷不乐地支着下巴,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特招失败的事,她很想一股脑告诉老萨,但就是说不出口,哪怕老萨都已经说了对她没别的期望,她还是说不出口。老萨看出萨爽心里憋着事,慢悠悠夹了一筷子菜,看似无意地说了句:“闺女,暑假不是还有半个月吗,你没想出去玩玩?”
“还玩呢,我哪有那个心思。”
“那个……小祁,是出国了吗?”
老萨继续试探。萨爽没反应过来:“谁?”
“就那孩子,祁嘉述。”
突然从老萨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萨爽楞了几秒,磕磕巴巴地说:“嗯……是啊,你打听他干嘛。”
老萨看见萨爽表情明显变了,心说还真让自己猜对了,起身去屋里拿出来一样东西放到萨爽面前:“这是爸给你准备的。”
萨爽拿起眼前的银行卡看了看:“什么啊,给我备的嫁妆?”
“嫁妆哪能现在就给你,”老萨点了点萨爽手里的银行卡,“这里面有两万块钱,你要是想去找小祁,就去吧。爸跟人打听了一下,去慕尼黑和柏林,应该是够了,不够爸再给你打。”
大白天,仿佛一道惊雷直劈脑门,在萨爽头顶炸出一圈问号。萨爽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先点亮哪一个问号。“……不是,您怎么知道他在柏林,”萨爽感觉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还有,我好好的干吗要去找他。”
“我看见你在那地图上做了俩记号,这不就随便一猜吗,这么说,小祁去的是柏林,不是慕尼黑?那你怎么还把慕尼黑也标出来了……”萨爽打断老萨的唠叨:“爸,您没事儿吧?”
“怎么了,我能有什么事。”
萨爽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委屈得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张卡放下,只能毫不讲理地冲着老萨发火:“好好的,我干吗要去找他,我好好过我自己的日子不行吗,离了他我就不活了?”
说着说着,眼里还飙泪了。老萨被萨爽蛮不讲理又死鸭子嘴硬的模样给逗笑了,用粗粝的手掌帮萨爽把飙出来的眼泪抹掉:“行行行,你不去就不去呗,那这钱你就拿着零花,爱干啥干啥。”
萨爽更气了,直呼老萨大名:“萨明!”
老萨立马挺直身子:“在!有何指示?”
萨爽顿时又气又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萨明举起三根手指:“绝对是!”
“那你干吗把我惯成这样?”
萨爽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地往外狂飙,“我都高三了,你不催我学习就算了,还给我钱让我出去玩,还去找祁嘉述,有这么带孩子的家长吗?”
老萨这次双手一起上,把萨爽脸上的泪和鼻涕一起抹掉,拧了拧萨爽的鼻子:“那我还能怎么办,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不多惯着点能行?”
萨爽甩开老萨的手,抽了一张纸狠狠擤鼻涕,擤完泄愤似的把鼻涕纸摔进垃圾桶:“那我以后成了一个废物怎么办,不仅照顾不了你,还得拖累你。”
“胡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老萨宠溺地拍了拍萨爽的脸,“就算你成了废物,也有爸养着,爸早为你做好打算了。”
萨爽想起老萨这十多年的单身汉生活,一阵心酸又涌上鼻头:“爸,您到底欠了我什么啊,就算我是来讨债的,也不至于让您这样吧。”
老萨摸了摸萨爽的头顶:“闺女,不管爸爸为你做什么,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十多年前送走了萨爽的妈妈后,想到萨爽可能也会走到那一步,老萨不止一次地后悔年轻时不该太冲动。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和秀禾在一起,但绝对不会再要孩子。现在一切无可挽回,老萨只能把心底的痛不欲生全都藏好,尽力让萨爽轻松快乐地度过当下的日子。桌上的酒盅空了,老萨还在出神,萨爽把酒满上,两手握成拳,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对老萨说:“爸,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老萨吓了一跳,以为萨爽知道了什么,脸色霎时发白:“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