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爽原本还想找机会溜回房间给祁嘉述打个电话,这会儿也没那个心思了,草草给祁嘉述回了条消息就跟老萨一起出门了。自从城区不允许放鞭炮后,过年的动静就小了很多,这会儿街上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外面结伴晃荡,萨爽伸长脖子往外面看,徒劳地想从车窗外偶尔闪过的人里发现秦争鸣的身影,结果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闺女,你老实说,争鸣真没跟你联系?”
老萨一边开着车,一边注意着路边闪过去的人。“爸,都这会儿了,您觉得我要是知道争鸣在哪,能不告诉您吗,”萨爽着急地透过车窗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她到底哪去了,秦叔没跟您说争鸣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
“还能因为什么,”老萨说着说着也有点上火,“这个张萍也真是,大过年的,跟孩子说那些,不是成心给人添堵么。”
“张姨到底说什么了?”
“老秦也没细说,肯定又是因为那事。”
萨爽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盯着老萨:“爸,您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吗,都这么些年了,我实在想不通,争鸣好歹也是张姨的亲闺女,就算犯了错,也不至于那么对她吧,您不知道争鸣都被逼成什么样了,连打电话都得被张姨监听,我都觉得窒息。”
老萨叹了口气,想了想,觉得这事让萨爽知道也好,毕竟两个小女孩之间还能说些贴心话,以前不说是因为这事跟萨爽也有点关系,本来争鸣这孩子就因为这事一直受折磨,他不想让萨爽也背上这个心理负担。不过转念一想,再有半年多萨爽就成年了,也该懂点事了,把利害关系跟她说清,说不定还能让她在中间起点好作用。老萨清了清嗓子:“闺女,爸把这事跟你说了,到时候你可能不能因为这事去找你张姨,这事就你张姨受伤害最大,咱们就算心疼争鸣,也没资格去说她什么。”
“哎呀我知道了,您赶紧说吧。”
萨爽拿起手机看了看有没有消息进来,她给争鸣发的信息一直没人回,估计是一直都没开机。老萨打着方向盘在前面拐了个弯,去了萨爽和秦争鸣经常去的那条小吃街附近:“闺女,你还记不记得,你上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回跟争鸣在外面玩得忘了回家,让我们一顿好找。”
萨爽一脸无语:“爸,这事儿从小到大发生了无数回好不,我哪能记得具体是哪次。”
“就你们俩去八一剧院看人家演话剧那次,那天还下着雪。”
老萨说。“哦,那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萨爽点了点头,“当时八一剧院好像刚开,方阔给了我两张票,我就跟争鸣去看了。”
“就那次,”老萨一说起这事,就回想起当时找不着孩子那种焦急上火的心情了,忍不住转头又说了萨爽一顿,“你说说你,放学了不知道回家,两个二年级的小孩就敢自己去剧院,那剧院也让你们俩进,要不是当时急着领你回家,我都得跟他们剧院闹一顿,那工作人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也不看看有没有家长带着,就敢放你俩进去。”
萨爽支着脑袋靠在车窗上:“人家工作人员当时拦了,是方阔给的那个票有问题,好像是什么VIP专座,我硬要进,人家也不敢拦,才放我俩进去的,您怎么又因为这事说我,当时您找到我不是已经揍过我了吗,我记得可清楚了,屁股火辣辣的疼。”
“不揍你你能长记性?你都不知道你当时把你爹急成什么样了,我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跑了呢,”老萨扭头瞪了萨爽一眼,“就揍了你那么一回都让我心疼了好几天。”
萨爽嘿嘿地笑:“您接着说,然后呢?就因为这事,张姨就一直记着争鸣的帐?”
“这事真要说起来,也要怪我跟老秦,”老萨说,“要是我俩在出去找人之前先把张萍安顿好,让她别出门,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那阵子,拐卖孩子的新闻特别多,不过你们俩从小就结伴一起玩,放学晚回来一会儿我们也没当回事,反正离家近,后来都八点了还不见你俩回来,我跟老秦才着了急,开着我以前那辆出租就去找你俩去了。”
“当时张萍已经怀孕七个月了,我跟老秦出门前就跟她说了一声让她在家等着,也没多劝劝她,结果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跟邻居借了电动车,也去找你们了,路上好像是碰见你们小学同学了,那小孩说看见你俩往火车道去了,张萍一着急,骑着电动车就往那边走,那天本来就下着雪,往火车道去的路还没铺水泥,她又骑得快,还没到火车道呢,连人带车就摔了。”
老萨说到这,转头看见萨爽正眯着眼睛出神:“爸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
“爸,”萨爽愣愣地转过头来,“我怎么不记得张姨后来怀过孩子,而且,那会儿已经开始计划生育了吧,她跟秦叔的单位能同意吗。”
“这会儿你倒是脑子转得快了,”老萨斜了她一眼,“那会儿单位确实不能同意,不过张萍找人偷偷查了孩子性别,是个男孩,你不知道,她在生争鸣之前,一直就想要个男孩,所以就跟老秦商量好了,先瞒着单位,等孩子生下来了,实在瞒不住了,就干脆一块辞职,俩人还准备干个体户,不过后来孩子没了,俩人就没再提辞职的事。”
萨爽有些不敢相信:“就是因为找我俩,张姨的孩子才没的?”
“客观来说是的,不过主观上看,这事不能全都怪到争鸣头上,争鸣那会儿还是个孩子……”“是不该全怪争鸣头上,也得算我一份,”萨爽喃喃自语,“爸,那个小弟弟真的是因为我才没的吗?”
老萨原本正专心看路,听见萨爽声音不对,转头一看,发现萨爽眼圈都红了:“你这孩子,怎么还把事往你自己身上揽,这事不是怪到谁头上就能解决那么简单,你张姨从来没怪过你,爸也从没因为这事批评过你,你别多想。”
“这事就是怪我,”萨爽低着头,“如果不是我硬拉着争鸣去剧院,她就不会晚回家,张姨和小弟弟也不会出事。”
“闺女,爸以前不跟你说这事,就是怕你多想,”老萨温声安慰她,“你俩当时还是屁也不懂的小孩,成天只知道玩,这事怪不到你俩头上,只能说是我们仨大人疏忽了。唉,那孩子到底是跟老秦两口子没缘分。”
“爸……您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萨爽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那天方阔原本是想跟我一块去那个剧院的,是我把两张票都要过来,硬拉着争鸣去的。这事真的怪我,争鸣她痛苦了那么长时间……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老萨伸过手在萨爽眼角蹭了一下:“别哭了闺女,这事不怪你,待会找见争鸣了,你多开导开导她,她妈不是真的怨她,一个女人失去了孩子,这种打击是一辈子也恢复不了的,必须找个出口,你张姨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怨争鸣,就是后来总是想起来那个孩子,心里那股难受的劲儿过不去,才慢慢把这事怪到争鸣头上的,这母女俩都是可怜人,必须得自己解开这个心结才行。咱没法去劝你张姨,只能多劝劝争鸣,让她想开点,别背负太重的心理压力,才十几岁的孩子,心里装着那么重的事,早早就把心累坏了。”
萨爽想起争鸣每次红着眼从家里出来的样子,心里难受得只想跳下车出去狠狠地跑一圈。今天晚上是除夕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争鸣却一个人跑出了家门,还把手机关机,让谁都联系不到她。想到争鸣离家时的心情,萨爽一阵揪心。争鸣,你到底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