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萨爽抓紧机会搭上话茬:“对不起啊,打扰你看书了,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甜牛奶?”
她本意是想借机献殷勤,投其所好,讨好一下这位生闷气的爷,无奈祁嘉述一听到“甜牛奶”三个字,脸上立马变了个色,看起来比原来还生气,嘴唇紧紧抿到一起。萨爽不敢再乱说话了,可祁嘉述这么恼羞成怒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些,她硬生生地憋笑憋了半天,差点把内伤给憋出来。正好这时候许知琢回过头来说:“萨爽,数学作业抄完了吗,抄完了就先把练习册还我,我要往后做题。”
“完了完了,你稍等,我给你找。”
萨爽借着这个机会噗嗤笑出声来,随后抑制不住地咯咯笑得不成样子,手看起来都在抖。许知琢接过练习册,一脸无奈地看了萨爽一眼,心想萨爽也真是个祸害,凭一己之力就能把后两排闹得鸡犬不宁。晚上放学,秦争鸣破天荒地没留下上晚自习,冲后面喊了一句:“爽,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萨爽抬起头来:“哦,好。”
回家路上,秦争鸣见萨爽情绪低沉,就问她:“你跟祁嘉述还闹着别扭呢?”
“唉,是祁嘉述还跟我闹着别扭呢,”萨爽一脸苦恼,“实际上我说完气话,气当场就消了,可祁嘉述一句话都没说,换了座位以后就正儿八经开始置气,我这几天腆着脸跟他说了好几次话,他都不理我。”
秦争鸣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上赶着哄人,倒是挺少见的。”
萨爽叹气:“那还能怎么办,是我先说了重话,其实倒也不算重话,就是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让祁嘉述记上仇了,一直在耿耿于怀。”
“你说什么了?那天我也没仔细听,等回头的时候就见祁嘉述抱着书走了。”
“我也没说什么啊,一个脏字都没带,”萨爽仔细回想,“顶多就是寒碜了他几句,说他是学霸,我没他厉害,不用他管我之类的。”
秦争鸣抓住最后一句话的关键字眼:“不用他管你……他总管你吗?”
一说起这事,萨爽就满脑子疑惑:“我也不知道祁嘉述是怎么了,我俩闹别扭之前,他总想在学习上对我指手画脚,给我列什么学习计划表就算了,还撺掇我考重点大学,你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劝我考重点,我又不跟他似的,是什么学霸……”“……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让你考重点了?”
秦争鸣问。“他说如果我上了重点大学就能尽情睡懒觉了,还能一觉睡到中午,我就纳闷了,难不成一般学校就不让睡懒觉吗。”
秦争鸣满脸黑线:祁嘉述想的这个理由,还真是够潦草的。不过话说到这里,她算是知道前因后果了,兀自点了点头:“嗯,看来你俩的矛盾主要在于没办法互相理解。”
萨爽不解:“我理解他啊,他是学霸,想上重点大学也无可厚非,我还支持他上呢,问题是我不想上啊,现在就是他不理解我,我们俩才有这么多矛盾。”
秦争鸣转头看她一眼,心说祁嘉述可不是单纯想上重点大学,他主要是想和你一起上。原本她是打算把祁嘉述的真正意图告诉萨爽的,可后来一想,要是她出面把事情说透,那这俩人本身的沟通方式并没有实质改进,以后还是会因为沟通不到位而产生各种矛盾。如果萨爽现在就知道祁嘉述对她有意思,那她估计也没法和祁嘉述自在相处了。祁嘉述应该也是担心这个问题,才没有把话说开。既然这样,她还是不要随便插手这件事了。末了,秦争鸣只说了一句:“祁嘉述估计觉得他跟你至少是朋友,给你点学习上的意见也不算太过分。”
“他那哪是给点意见啊,他压根就是强制性要求……”萨爽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她和祁嘉述的争执。秦争鸣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两人的问题没那么容易解决。犹豫了一路,在路口分别的时候,秦争鸣终于下定决心——她好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点作为也没有的话,太不够意思了。秦争鸣停下自行车,给萨爽支招:“爽,要不你明天随便找几个练习册上的题,向祁嘉述请教一下,给他个台阶下,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表明一下你想好好学习的决心。”
“啊?可我不想按他说的那样做啊,那些计划表啥的,我看都不想看。”
萨爽挠头,“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秦争鸣无奈地斜她一眼:“这就是个缓兵之计,先把你俩目前的僵局解开,过后再商量其他事,你要是真不想按他说的那样学习,等他不生气了,好好跟他说不就完了。”
萨爽依旧心怀顾虑:“那我明天装模作样地问他问题,过后又不学习了,他再因为我故意骗他,又生一场大气怎么办。”
“大姐,你先别想那么多,把眼前的事先解决了再说吧,”秦争鸣一阵心累,“如果之后他再生气,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萨爽开心地点了点头:“那行,反正有你给我支招,明天我就试试吧。”
秦争鸣看萨爽一脸放心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阵叹息:自己跟许知琢的事儿还一团模糊呢,倒在这冒充狗头军师,给萨爽出起主意来了,果真是当局者迷……——早上七点十分,萨爽手里拎着煎饼豆浆,脚步轻快地走进教室。祁嘉述还没来,桌面上干干净净。萨爽把书包放下,先美美地享用完早餐,随后出去打了杯热水,回教室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上劳琳。“早啊。”
劳琳先开口。萨爽愣了一下,心想这劳琳是不是认错人了,打着磕巴回了一句:“早。”
她跟劳琳不对路数,平时几乎不来往,唯一的交集就是每天坐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劳琳突然主动跟她打招呼,倒让她有些小小的惊讶。不过她很快就把这茬扔到脑后了,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找机会和祁嘉述和好。昨天得了秦争鸣的锦囊妙计,她心里大略有了数,优哉游哉地翻开数学参考书,找了几个大题,原本打算上早自习之前向祁嘉述请教一番,结果祁嘉述这家伙居然是踩着铃声来的,压根没给她任何机会。没办法,只能下早自习再问了。萨爽揉了揉眼皮,举着语文书开始背文言文,背了没一会儿,忽然想起祁嘉述喜欢翻那本厚厚的题典。她灵机一动,脑子里有了新主意。“老许,”萨爽拿笔捅了捅许知琢的后背,把一个小纸条从桌子下面塞给他,“帮我传给争鸣。”
过了几分钟,前面传回来一本数学题典,和祁嘉述那本一模一样。萨爽翻开题典看了一眼,心想这么多题,祁嘉述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完的,这样想着,她转头看了祁嘉述一眼,怎料祁嘉述也正在看她。两个人的视线撞上,萨爽咧嘴笑了一下,可惜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祁嘉述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就又把脸扭回去了。萨爽噘了噘嘴,收回自己的目光,开始专心翻这本题典,看哪道题顺眼,就把那一页折个角,一会儿的功夫,题典已经折起好几页。翻过十几页后,萨爽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书上的数字符号也全都变了形。萨爽小鸡啄米一样点了几下脑袋,随后回过神来,心想待会儿下了早自习还要问祁嘉述问题,可不能就这么睡着。然而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她已经习惯了早自习补觉,这时候跟自己的生物钟对抗,坚持了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到最后她连自己什么时候趴下的都不知道,一头栽到了面前的题典上。周围的人都在咿咿呀呀地背课文,祁嘉述转头看了一眼,见萨爽睡得正香,心里无声地叹一口气。方才眼角余光看到萨爽给许知琢传纸条,他一阵郁闷,以为萨爽又在和别人商量课后的娱乐活动,结果过了一会儿前面传回来一本题典,萨爽还正儿八经地把那本题典翻了翻,这让他心中一动,以为萨爽是要“改邪归正”,从此一心向学……谁知萨爽看了没一会儿就趴下了,跟平时一模一样。他起起落落的心情最终归于只能无望的平静。——萨爽从桌上爬起来时,周围很安静,只有讲台上有声音,她坐直一看,上面的语文老师已经换成生物老师。萨爽暗呼一声糟糕,她睡太死了,把早自习结束后的十分钟休息时间也给睡过去了。生物老师正往黑板上写字,萨爽一阵懊恼,转头看了祁嘉述一眼,很想一拳把自己打晕。这个生物老师每次都连上两节课,中间不给休息时间,说是会提前十分钟下课,那她就只能待会儿大课间再问他了。原本她还想趁着大课间去操场踢球呢,现在只能把踢球的事先放一放了。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萨爽原地松了松筋骨,正准备端着题典向祁嘉述问安,后门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萨爽!”
萨爽回头,是五班的球友在叫她。“走不走?今儿天气好,能多踢一会儿。”
一个短发女生扒在后门上。萨爽把题典放下,起身去了后门,跟那女生说:“待会儿我还有事,不去了,下午再去。”
短发女生一脸遗憾地走了,萨爽倚在门上很是不舍,人虽然留在原地,心却已经去了球场。等到她再回头时,眼珠子险些掉下来——劳琳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坐在祁嘉述对面,面朝祁嘉述,怀里还抱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