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尔从床板上爬起来,不由得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一定是吃的太好了才会这样!”
利尔高兴的想:“多运动就好了。”
他看着自己网仓内的接班信息,笑着点了点头。 夜之城的绝大部分居民都没有上过学,像大卫那样从贫民窟里出来的荒坂学员简直屈指可数。 过低的平均学历使得社会变成了公司的一言堂,人们只能接受无尽的欺诈和洗脑。 他走出了员工宿舍,向着工厂的车间走去。此时正是凌晨3点,可夜之城还是这样灯火通明,人们的欲望与贪婪都浓缩在了那闪烁的霓虹灯里。 “听说了吗?18组有个女孩得传染病死了!”
“传染病?”
在走廊内部的另外一个男人咂舌道:“工厂里能有什么传染病,你不会是冲多了胡说吧?”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买起那么珍贵的超梦吗?”
那个首先打开话匣子的人说道:“18组现在只有三个人了!”
“说是传染病还是太吓人了。”
男人捂住自己的嘴咳嗽了几声:“夜之城的鸟都灭绝了,哪来的禽流感病毒啊?”
“估计是那个女孩本身就有疾病才会这样的。”
男人自以为找到了优秀的答案,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了点头:“唉,管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你死了——还是看看今天食堂的窗口提供了什么饭吧。”
“一起去吧,听说今天提供了一小碟炒饭呢!”
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无视了站在旁边听着八卦的利尔:“工厂里的生活真好啊。”
利尔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 明明他们参加正式工作还不到7天,就有一个女孩成了尸骨。是公司把她杀了吗? 不,不可能。 他这样想着继续往前走。利尔明白,他们这些工人对于公司来讲,杀了都是浪费子弹。 可来工厂的时候他明明记得所有人都经历过健康检测。是女孩花了钱偷偷的逃过了检测吧? 利尔被自己机智的想法震撼到了,他愈发觉得当了公司狗后自己的智慧变得更高,甚至触摸到了以前日本工友和他说过的“包工头”级别的门槛。 想到这,他不由得高兴的咳嗽了几下,愉快的哼着歌到达了生产车间。 “啊,今天是利尔来值班?”
与他同组的男人对着他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更衣室:“我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就先走一步啦。”
“嗯。你先走吧,亚高。”
利尔与男人擦肩而过:“记得帮我带饭啊!”
利尔走进更衣室,注意到了被放在角落里的铅板。他并不明白这东西放在防护服里有什么用,可他还是隐约觉得工友做的不对。 利尔心里对公司的感激驱使他不想对公司的财产节外生枝。 他这样想着,不由得打量起更衣室里的监控探头来。 而当他看见探头的红灯一如既往的散发光芒,自己的工友也明显没有被处罚时,他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无视了铅板穿上了轻便许多的防护服。 “反正这东西也不是我拆的。有监控呢,我还怕些什么?”
利尔甚至有些感激起他的工友来。他帮助小组摆脱了厚重的防护服,工作时也不是那么累,多么善良的举措啊! 利尔哼着小调,开始重复他几天前干的工作:把面前发着光的小金属板插在盒子里,用电子秤量取足量的金属粉末倒在它在盒子里该在的位置上。 利尔打心眼里喜欢这项工作。 眼前的金属流光四溢、美轮美奂,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大重建时期的那段日子。和现在一样,他也是一名优秀的公司狗。 “为什么要骂公司呢?给了我们工作不是很好吗?”
利尔愉快的想。 ——分割线—— 宁冬回顾着几天前的新闻。与之对应的,他摆了摆手让性偶趴在他的身前。 军用科技的对外销售主管竟然死在了暴怒的赛博精神病手里,更离谱的是那个叫加里特的竟然把创伤小组的武装部队杀了个片甲不留! 这使得宁冬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人身安全来。在中国,赛博精神病更多只是传说,这是他第一次在新闻里见到活的赛博精神病。 “夜之城真可怕。”
宁冬狠狠的拍了一下性偶那浑圆紧致的翘臀,引得她一阵娇呼:“干完这次出差赶紧润回中国,这国外太吓人了。”
宁冬浑身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身旁的性偶给他点了一只烟抽。随着云雾缭绕的烟气缓缓升腾,宁冬不禁开始放空思绪。 就在这时,下属的联系电话又打来了。 “喂,你要汇报什么?”
宁冬少见的对下属抱有一副平和的姿态:“工厂里又出新问题了?”
“宁大人,那群耗材们私自的把铅板拆除,现在已经有15人因为过量的辐射问题快要死了。”
下属的声音有些焦躁:“我们严格封锁了消息,可是现在这些耗材们的内部总是流传着一些不好的言论,说工厂里有禽流感病毒。”
“把需要处理的那些废物扔给割肾帮,让他们做成肉馅返还给工厂,我们得让这些家伙吃一点回扣。”
宁冬虽然是色中恶鬼,可在维护公司利益上他毫不含糊:“至于剩下还活着的人,一律提高基础工资,将义体还款的时间缩短到1年。”
“在工厂里放出新的流言,说这些人是因为偷了公司流水线上的财产才被处理掉的。”
宁冬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事情做的隐秘点,把金属的价值悄悄的透给这帮耗材。”
“宁大人英明!”
下属在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这样工人们就会认为是他们背叛了公司遭到了清算!”
“行了,好好干吧。”
宁冬安慰下属道:“等回了康陶,我们的职位肯定会更进一步的。”
——分割线—— 这两天,工厂里又出现了新的死人。 可工人们都对此事装聋作哑,甚至装作完全不知道的样子。他们固执的认为那些傻逼死了活该,偷公司财产可没什么好下场。 而工厂为了弥补缺失的产能已经开始购入机器设备了,已经有5个生产车间被改造成了全自动的流水线模式。 这使得剩下的工人们对此有了强烈的危机感,恨不得24小时趴在车间里以用来展现自己有被公司剥削的价值。大家都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事实上,最开始的招工不过是为了新一轮的洗钱和作秀罢了。 毕竟工厂处在圣多明戈,如果一个人都不招,难免会引起其他公司的注意——而现如今的状态正是夜之城所有工厂都经历过的剧本: 招工、裁工、购入机器,最后全自动。 夜之城明面上是有法律的。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东西就是个狗屁,但公司们必须要把表面功夫做到位。 在给人以希望的同时令绝望在其身后如影随形。这样当公司再次启用工人的时候,这帮寻求剥削的无产者们就会自然而然的维护公司的利益——毕竟他们知道谁能让他们吃饱饭。 利尔看着自己手中咳出的暗红色鲜血,惊恐的瞪大眼睛。 如今他来到工厂已经半个月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正在不断下滑,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工作有什么不对。 同时,晚上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自己甚至整夜都睡不好觉。 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可他们都觉得这是没有兴奋剂所造成的——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饭碗,他们已经工作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了。 “不行,我不想死!”
利尔曾经看见过自己的日本工友因为没钱更换义体肺而因硅肺死亡的惨状:“我得想办法逃出去!”
这一次他不赞美公司了,反倒觉得这座工厂简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而随着他的惊恐情绪的牵引,他咳嗽的越来越厉害。 利尔再一次抬起他的手想要接住鲜血,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手指已经变成了不正常的乌青色。甚至在他这么打量的过程中,有一片指甲盖已经脱落了,可自己却没感受到丝毫的痛楚。 死亡离他越来越近了。 什么公司、什么剥削、什么幸福的饭碗都被他快速的抛却在脑后。就连他这样浑浑噩噩的人都明白一个最浅显不过的道理:人必须活着才有希望。 他满怀心事的打了饭,咳嗽不止的走到铁丝网处,看着工厂外运送机器的大挂车。 利尔想到了日本工友给他讲述过的偷渡经历,心中顿时有了逃跑的方案。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