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一群中学生刚刚放学，肩上披着夕阳，排着队等待着过马路，我想起刚才何欢伊对我说那句话，站好队是最重要的。是啊，在她看来，人生就像是排队，站在哪条路队中，也许迎接她的人生会不同。我的车都快开到了柳京家了，二嫂给我打来了电话，我们之间联系还是上次我和薄牧野去日本度蜜月，我给她和宝儿带礼物给她的那次，已经五个月都没有见面了。她给我打电话，声音很是犹豫：“妃妃，我在新闻上看了你的事情，一直不敢给你打电话，心里寻思时间也过去一两个月了，你现在心情怎么样？要不要出来跟二嫂吃个饭？”
她的口音里还带着河北口音，但是我听起来却这么亲切，我也挺想见见二嫂的，和她说说话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至少心里会舒服一点。我说：“嗯，你把宝儿带着，好久没见了，我也想宝儿了，我们在大悦城的那个新开的西餐厅见面，我现在就去。”
我转了车头，然后给轩辕打电话，说晚上吃完晚饭再回去，让她和布丁自己吃。我到餐厅的时候二嫂还没来，我给宝儿点了个儿童套餐，又给二嫂点了波士顿龙虾，她喜欢这些。菜刚刚点好，二嫂就来了，几个月不见，宝儿长高了，见到我就扑过来：“小婶婶！”
二嫂跟在后面，本来是任宝儿向我扑过来，但是一看到我的肚子，脸色都变了，立刻拉住宝儿，她一吃惊嗓门就大起来，也不顾餐厅里还有其他很多客人。“妃妃，你的肚子怎么回事？你怎么大着肚子？”
她这么一嚷嚷餐厅里的人都看着我，我有点尴尬地随便扯过一块餐巾把肚子给遮起来：“二嫂，坐下说话，你还是这样，一张口王府井的人都能听得到你说话。”
二嫂自知不妥，讪笑着拉开椅子坐下来：“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不能遇事，一遇事就激动。”
她压低了声音：“妃妃，你怀孕了？是那个大律师的？”
我把刚才在店里买的巧克力递给宝儿，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不是又想说我是个笨蛋？”
“岂止是笨蛋？你既然已经怀孕了，干嘛要跟大律师离婚？怀孕期间法律都保护的好不好？去告他，去告他！”
二嫂义愤填膺起来。“我们离婚的时候，他不知道我怀孕。”
我说。二嫂瞪大眼睛：“你傻啊，你真的傻啊！哎！”
她唉声叹气的：“你真是犯傻到家了，要么把孩子打掉，要么就死不肯离婚，你说你现在一个女人拖着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我低着头把菜单推过去：“二嫂你看看还要点什么？”
“不要了。”
二嫂把菜单推到一边去：“妃妃，你和大律师离婚，他给了你什么？房子，车子，还是钱？”
离婚的时候，我甚至都不在北京，离婚协议书上我也没有提钱，就这样离婚了。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二嫂正确答案，省得她东猜西猜的：“没有。”
“什么？”
她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一毛钱都没有？”
“一分钱都没有。”
我重申。她惊讶地连服务员上菜过来都没留意，手臂在空中挥舞着差点把服务员手里的大盘子给打掉。“你说你怎么这么笨？难怪男人都坑你。”
二嫂跟我说话从来不留情面，我也恰恰喜欢她的真实：“大律师多有钱啊，你那时候被连康坑了那么多钱，连康穷也就算了，但是大律师这么有钱你干嘛不问他要？”
我笑了笑不作回答，她也没打算从我这里得到她满意的答案，她叹了口气，才拿起叉子去对付她面前硕大的龙虾。“宝儿吃大龙虾。”
她切了一块虾肉递到宝儿嘴边，宝儿嘴里塞满了薯条拒不肯吃虾肉，他们打架一样，最后二嫂输了，颓然地把虾肉塞进自己的嘴里：“真是笨蛋，好吃的东西不晓得吃，薯条哪里吃不到？”
她骂完宝儿继续骂我：“我知道你要说，你自己又不是养不活孩子，但是凭什么什么事都得你自己扛啊，妃妃，我告诉你，女人太贤惠了就会被男人欺负！”
我换了个话题，这个话题说下去会没完没了的：“你和二哥最近怎样？还住在连康家里？”
“早就搬出来了，那个房子不是老大的名字么？老大还以为能分到一点三瓜俩枣，结果和连康撕破了脸也没有分到一颗枣，连康后来不知道怎么弄的，让老大乖乖地签了字把房子过户给了连康。”
“哦。”
连康的事情我不关心，我低头切着牛排，怀孕前我都是吃六分熟的，现在怀孕之后看到血心里就恶心，所以我现在都是吃全熟的，切了半天也没有切开，索性放下刀叉：“那你们呢？”
“我们在我当保姆的小区租了个房子，那里有个幼儿园还挺便宜的，宝儿就上那个幼儿园。”
“保姆？”
二嫂好像结婚之后就没工作过，没想到她去做了保姆。“嗯，一个月三千块，包吃住。”
“那宝儿呢，谁管？”
“我跟老板说，我不住，晚上也不在他那里吃，烧完饭就去接宝儿。”
“那是不是辛苦很多？”
“肯定比那时候呆在你家白吃白住要累一点啊！”
二嫂吃的满嘴都是芝士，用手背胡乱一擦：“不过妃妃，人啊花自己的钱过日子，和花别人的钱过日子，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我鼓励地拍拍她的手背：“加油，有什么难处跟我说。”
“算了吧，你都这样了，还顾得了别人？”
“那二哥呢？”
“在一个工厂里找了个看大门的工作，他以前被牛顶过，上了腰，体力活也不能干。”
“多少钱？”
“看大门还能多少钱？两三千块钱吧！”
在北京的幼儿园，就算再便宜少说也要两三千一个月，这样算下来二哥二嫂的经济也够紧的，我想了想：“对了，二哥不是会开车么，而且你们来北京这么久了，对路也熟，正好柳京的服装厂需要一个送货的，按送货次数提成，一个月至少六千以上，我说的还是淡季。”
“啊？真的？”
二嫂眼睛放了光：“那敢情好哎！他会开车，拿本好几年了，技术那是没话说。不过柳京。”
她咬着叉子：“你说的是那个凶丫头？”
我笑了：“再凶还有你凶？”
她也笑了，重重地拍了拍宝儿的头：“小子，你爸爸马上要做司机了！”
“这事能成么？”
她还有点忧心忡忡：“那丫头见我们姓连的就没好脸色。”
“能成，让二哥把那个工作辞了吧，明天等我信。”
二嫂欢天喜地地应下来，我问：“连康的父亲怎么样？”
“回老家了，过得好得很呢，听说和村里一老太太眉来眼去的，老太太都上家来住了，所以说没良心是遗传的，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婆婆才死了多久？你那时不是给公公钱了么，那老太也是看公公有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他过得不好，经济有困难你就跟我说。”
“你还能管他一辈子？说了婆婆的死跟你没关系了！再说现在连康搭上了一个大人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就算不管我们，也总会管他爸的吧！”
连康的事情我懒的打听，二嫂却喋喋不休地往下说：“连康前段时间狂追据说是一个大官的女儿，人家理都不理他，结果现在做了人家的狗腿子，听说那个大官的女人圈了一块地，准备和连康合作搞地产，现在连康可发了，那块地市值在一百个亿。”
我知道二嫂说的大官的女儿就是何欢伊，他真是野心不小，一百个亿的资产也敢去动，如果弄砸了，他几百条命也不够赔，我没说话，继续切牛排。“别切那个了，看上去就咬不动，吃我的！”
二嫂切了一块龙虾肉给我：“这个世界怎么了，好人没好报，坏人还越过越好，昨天连康和那个女的合作的公司开业了，叫擎天国际。”
原来这段时间刷屏的新闻中所说的擎天国际是连康和何欢伊的公司，听说来头很大，很多财团支持，真的要在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盖起商业中心，那连康一夜之间就能变成巨富，不过，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容易发的财么？见我默不作声，二嫂又说：“不说了，省得你听了糟心，不过妃妃，我跟你说，这次连康靠的山头真的不小，如果他发了，你去找他把骗你的房子要回来！”
见我没吭声，她用胳膊肘碰碰我：“你不会是不找他算账了吧？一套房子啊，几千万啊，听说北京的房价又涨了。”
“算，当然要算。”
我说：“但是，帐要一笔一笔算。”
“对，好好算一算。”
二嫂低下头去啃龙虾壳，提到连康和何欢伊，我突然胃口全无。房子，钱，对我来说不重要，我要和连康算的帐，他给我多少钱也算不清。吃完晚饭，我开车送二嫂和宝儿回家，他们家在一个比较老的小区里，不过也算不错了，好歹是靠自己挣来的钱租的，二嫂和二哥能够脱离连康我很高兴，既然有手有脚，何必做寄生虫。分手之前，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塞给二嫂：“给宝儿买点吃的。”
谁知，这一次二嫂死活都不要，以前给她钱她都是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这一次我怎么塞给她她都不要。“你也要养孩子，我怎么能要的你的钱?好歹我还有个爷们靠。”
二嫂突然就红了眼睛，转过身去用袖子擦眼泪，含含糊糊不清不楚地说：“别送了，我们家这栋楼灯坏了，这几天黑灯瞎火的，你别跟进来了！”
她冲我摆摆手：“走吧，回去吧，挺着个肚子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