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中午，刚打开手机，连康的一大堆短信就挤进来，我知道他一定会骚扰我，所以我把电话给关机了。他在短信里说，不知道薄牧野怎么操作的，反正他和客户公司的订单合约取消了，他没有了债务，不过自然也没有了合约，短信的最后他感谢了我和薄牧野对他的高抬贵手，但是还不无遗憾地说还是很想与我们合作，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于他狗屁不通的比喻，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把短信删掉了，他发短信给我肯定是薄牧野的电话他打不通。我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我的脸好了很多，眼睛消肿了，嘴巴那里也不红了，这张脸总算能看一点了。我把额头上的纱布给扯下来，换了一张创可贴，看上去没那么夸张。今天阳光很好，在深秋有那么好的阳光很难得了，我给轩辕打电话，准备带布丁她们一起去香山看红叶。我来北京这么多年，正儿八经地去香山看红叶好像一次都没有过，那时候和连康恋爱时我想去香山看红叶，他总是说人挤人，去看的不是红叶而是人的脑袋顶。薄牧野已经去律师楼了，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昨天给我送牛奶的小姑娘，她穿着白色的制服，亭亭玉立的。我没问她她到底在这个大庄园里是做什么的，总之现在我已经学会不去窥探薄牧野的秘密了，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一无所知。餐桌上备了很妥帖的早餐，是我喜欢的清粥小菜，还有炸油饼，这么市井的东西薄牧野都让人给我准备了，他真是无微不至。正吃着，二嫂的电话打进来，她那边很吵，声音相当嘈杂，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妃妃！”
她大声地对我说：“跟你说啊，你，这几，天别接，连家人，任何电话！”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忽大忽小，我能听出二嫂在竭尽全力地大声说，但是她那边的声音太吵了，我只听到只言片语。“怎么了，二嫂？”
“我的天哪！”
她好像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一点的地方，她喘着粗气说：“妃妃，连家人都疯了，全家几十口子打架，小孩哭大人闹。”
“为什么？”
我放下筷子，听到这些事情我就吃不下饭。“还不是关于婆婆的赔偿款的事情！他们听说了连康让你帮他平事的事情，现在他们一毛钱都没收到，你说闹不闹？”
我看了眼那个小姑娘，她站在客厅的大门口，我往里面缩了缩，她应该听不见。我用手拢着手机，压低声音说：“然后呢，他们怎么闹的？”
“无非就是闹连康一个人独吞了呗！现在他们拿出了两个方案，让连康自己选。第一个就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连康的债务是五千万，你帮他解决了五千万的债务，他们要求连康拿五千万出来大家平分。”
我笑起来：“哪里有五千万现金，他的债务确实价值五千万，可是合约取消之后五千万债务没了，但是也没有给他现金啊！”
连家的那些兄弟姐妹真是想钱想疯了。“那方案二呢？”
“方案二就是，重新跟你谈，让你给我们六个兄弟姐妹，每家两百万。”
“哈哈哈。”
我实在忍不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用纸巾擦着眼泪，其实我自己知道，我这个眼泪是被气出来的。“他们以为我是大富翁，那，二嫂，你也想要吗？”
“妃妃，如果我想要就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了，你被连康怎么坑的我是一路看来的，我要是还问你要这个钱，我就太没有良心了。妃妃，连家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贪财鬼，你千万一毛钱都不要给他们，我知道你不容易，婚没有离掉，反而被连康骗光了钱和房子，虽说现在有个大律师对你好，但是好歹没有名分，名不正言不顺啊！”
二嫂叹息着：“哎哟，我不跟你讲了，妃妃，你这几天电话能关机就关机啊，他们闹不了多久。”
“二嫂，谢谢你。”
“谢什么，又不是外人。”
挂了二嫂的电话，我的心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冰的。我面前的粥也冰凉了，小姑娘走过来：“陈小姐，我再给你换一碗。”
我说：“不用了，饱了。”
听了连家的事情，真的什么都不必吃就饱了。可是我的手机不能真的关掉，因为我的工作原因，有很多客户会给我打电话，我不能因为连家耽误我的生活和工作。从鹤台临走之前，我跟薄牧野打了电话，说我带布丁她们去香山看红叶，他说好，门口的车给我用，司机就是保镖。我说，没想到我现在还变成了大人物，出门都有保镖跟着。我只是一句玩笑话，薄牧野的语气却凝重起来：“陈妃，君子越来越少，小人一定要防。”
我笑说，你就是君子啊。他说：“我不是。”
他如此认真，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发现给我开车的司机就是昨天的保镖，薄牧野没有开除他们，我很欣慰，他根本不像他自己口中的那般无情。我跟保镖真诚地道歉：“昨天的事情害你们挨骂了吧？”
保镖摇摇头：“的确是我们疏忽了。”
车刚转过一个路口，连康二姐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本来不想接，不过想想看什么事情都得面对，躲着也没用。于是我接通了，二姐尖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陈妃，我在连康家门口的茶楼等你。”
她跟我说话一向是这样命令的，不过我可以不用理她：“抱歉二姐，我今天有事。”
“推掉，十二点准时，不要迟到。”
她不由分说就挂掉了电话，随她挂掉好了，我根本没打算过去。可是她发短信过来：“陈妃，你如果不来的话，事情就会弄得很难看，你现在和连康还没有离婚就和别的男人同居在一起，你想想看你这样的情况，如果连康要争取布丁的抚养权，你和他的胜算到底谁大一些？”
公安局的就是公安局的，一句话就捏住了我的脉门，我最大的珍宝就是布丁。我盯着短信发呆，保镖回头看看我：“陈小姐，什么事？要不要跟薄先生说？”
“不用了。”
我立刻说：“一点小事情，不用说。”
我想了想，对保镖说：“往地安门东大街方向开。”
我不是被二姐的话给镇住了，真的要打起官司，不管我是不是站在优势，有薄牧野在没有打不赢的官司。而且，我倒要看看她会跟我说什么。车在连康家小区门口的一家茶楼门口停，我对保镖说：“这是一件小事，不用跟薄律师说，你等我一会，等一会我就出来。”
我走进了茶楼，老远就看到二姐坐在最里面的靠窗位置，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穿着墨绿色的格子衬衫，所有的纽扣都系的好好的，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二姐穿过别的衣服，除了衬衫一步裙就是衬衫一步裙。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她仰着头趾高气昂的模样：“自己点单，AA制。”
我说：“不用了，我从来不在茶楼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