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河看着眼前的女孩,长相普通,一直在抱着手臂低头抽泣。他眯起双眼,让女孩将校服衣袖挽上去,女孩照做,手臂上一行行的淤青分外刺眼。蒋方正瞪大双眼,声音有些苍老:“这……秦芷兰,你这是怎么弄的?”
秦芷兰有些哆嗦:“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这不是撞到形成的伤痕,这是被人掐的。”
秦芷兰连忙摇头眼泪夺眶而出:“不是,是我自己弄的。”
沈河皱起眉头:“王昶身上也有这种淤青,谁弄的?”
秦芷兰瑟缩着脖子,眼神很惊慌,边哭边说:“我……不知道。”
沈河还想问些什么,可是卿志兰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一直都在哭,他心里隐隐想到仔细些什么。——叮。江姜的手机上出现一条微信,是周于璧发过来的,上面写着:死亡时间晚9点,死因突发心脏病。她脸上挂着冷笑,走上讲台,拍了拍讲台,教室里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江姜的声音冰冷,如同冬日里的寒冰:“你们的同学王昶死了,死在学校东边的废弃教学楼里,死亡时间昨天晚上的九点钟。”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江姜目光如炬:“凶手,就是你们中间的一位,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要找出你并不难。”
她说完走出教室,正好遇上了沈河。“她身上有淤青,是被人掐的,什么都不说,一问就哭,可能是收到了威胁,刚刚丁嘉过来了,说塑料桶里的血迹是王昶的,王昶指缝里的皮肤组织也是他自己的,死因是突发心脏病,我怀疑,王昶死前被人关在了塑料桶里。”
江姜听完沈河的话,点了点头,一阵失神,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下去,沈河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的腰,清冷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没事吧?”
她面色通红,松开沈河的手:“我没事,谢谢。”
那句“谢谢”在沈河看来刺耳得很,他皱起眉头,“我不需要你的谢谢。”
说完径直往前方走去。江姜跟在他身后,心里颇有些莫名其妙。下午时,沈河从王昶的同班同学入手调查,发现王昶经常受欺负,被拳打脚踢都是常事,不过他们做得极其隐晦,在老师面前装作和他关系很好的样子。学校特地空了一间办公室来方便他们办案。眼前的男孩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身高差不多178,脚下踩着一双运动鞋,刘海遮住眼睛,神色有些不屑,他坐得歪七扭八,一直在抖腿,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江姜正襟危坐,拿起笔。沈河:“叫什么名字?”
“汤峰。”
“听说你经常欺负王昶?”
汤峰轻蔑地瘪瘪嘴,“我没有欺负他,就是和他开开玩笑。”
“昨天晚上九点,你在哪?”
“昨天我们没课,我出去打篮球了。”
“谁能证明?”
“我们班的都能证明。”
“你们一个班都去看你打篮球了?”
汤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就王佳一他们。”
沈河眸光凌厉:“除了王佳一还有谁?”
“李鹏,罗斌。”
“你和他们的的关系很好?”
“挺好的。”
“你和王昶的关系呢?”
“也好啊!他那个木头呆子,我还经常带着他一起玩呢。”
江姜如数记录下。“你们在哪里打篮球?”
“就在学校……”“撒谎!你们昨晚根本没去过篮球场。”
汤峰默不作声。“你有没有去过案发现场。”
“没有。”
沈河瞥了一眼他的鞋,和案发现场出现的一致。“里面出现了你的鞋印,还有你的指纹,你还想狡辩?”
汤峰抬起头,神情有些慌乱,咬咬牙:“我没有。”
“没有?没有为什么要伪造王昶的遗书?笔迹鉴定和王佳一的一模一样,他们都承认了昨晚是你们四个将王昶带到案发现场的,你还在这里死鸭子嘴硬?”
汤峰咬咬牙,狠垂下头。“你们为什么要将王昶关进塑料桶里?”
他依旧嘴硬,声音颤抖:“我没有。”
沈河继续:“你们害死了他,他死之前非常害怕,蜷缩在逼仄的塑料桶里,一片黑暗,他害怕,一下一下狠狠抓着自己的大腿。”
汤峰深吸了一口气,依旧在抖腿,“没有。”
沈河走到他身边,狠狠踢了他一脚,踢得他闷哼一声,腿也不抖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疼吗?”
汤峰不发一言。“说话啊!”
沈河怒吼出声。汤峰这时已经收起了他刚刚的跋扈,坐得像个小学生一样端正,手指微微颤抖,“疼。”
“那你觉得你这样对王昶的时候,他疼不疼?”
汤峰点了点头。“他有欺负过你吗?”
汤峰声音带着些哭腔,“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长得显小,我只是……和他开玩笑……我以为他也会觉得好玩。”
“开玩笑,好玩?你对他拳打脚踢的时候,他是不是还得笑着对你感恩戴德?”
“不……是。”
“这不是玩笑,这是霸凌!”
“为什么要将王昶关在塑料桶里?”
“为了……好玩。”
“后来你们又威胁了秦芷兰?”
“我只是不想她说出去。”
“所以你们就掐她打她,如此对一个女孩?”
汤峰终于忍不住,害怕得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他会死……”“后来为什么要将他伪装成上吊自杀?”
“怕被人发现……”江姜放下笔,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拿起手边的照片,是早前从王昶的书包里翻出来的,照片有些泛黄了,上面是他和他母亲,两人亲密依偎,照片后还有一行字。——我要努力让妈妈过上好日子。江姜看着那行字,想起王昶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她难以想象,这样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儿子几乎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希望,现在希望没了,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该怎么活下去呢?而那个名叫王昶的男孩,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性格内向了一点,长得瘦弱了一些,这是错吗?他想通过努力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他努力学习,却被人当成异类。他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那些带着偏见去看待别人的人,是那些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一句开玩笑,多么云淡风轻,可是却足以让人伤痕累累,甚至失去生命。谁也想象不到,那晚,在那栋恐怖的废弃教学楼里,他被封在塑料桶里叫天天不应的时候心里有多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