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黄家主。”
面对李宝萍咄咄逼人的气势,黄业面不改色,还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语气沉稳道:“归根到底,黄某只是个生意人,家大业大,讲究和气生财,比不得你们无拘无束的山上仙师。”
李宝萍左边站着小师弟,右边蹲有一头白虎,她现在说话底气十足,不怕得罪任何人:“既然黄家主都说了和气生财,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我拆了你的炼丹室,放跑了所有灵兽,黄家主觉得我赔多少钱合适?咱们现在就把账算清楚,省得再给你找麻烦。”
黄家主的接下来的回答,让在场的黄家人有些意外,但对于知道内幕的叔伯长老来说,这个回答半点不意外。 “一分钱不用赔,我们的账两清了。”
黄业说话的时候,形色不露于表,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李宝萍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皱眉道:“其实黄家主要是不服气,可以再多花点钱,请魔刹林的刺客向我们讨债。”
黄业听了脸色微变,有些难为情道:“姑娘说笑了,黄家做的是正经炼丹生意,至于勾结魔道这种事情,黄家不可能会做。”
李宝萍双手负后往前一步,目光紧盯着黄业,重复道:“黄家主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黄业双手拢入袖中,态度诚恳道:“万事以和为贵。”
李宝萍听完有些不乐意,愁眉苦脸道:“我拆了你家炼丹室,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笔账真的就这样算了?”
黄业微微弯腰,不敢有什么怨言:“权当是破财挡灾。”
李宝萍脸上写满了惊奇,回头对陈长安笑道:“师姐之前说什么来着,黄家主这种人的心胸,绝非常人能及,可不是因为心里有鬼......。”
黄业脸色阴晴不定:“姑娘谬赞了。”
两人一番对谈下来,围观的黄家子弟,看到家主忍气吞声的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何来头,背后的靠山有大,竟然能让一家之主卑躬屈膝。 没想到更过分的还在后头,只见那位个子不高的黄衣女子,忽然双手抱胸,趾高气扬的说了一句:“黄家主为人大度,不跟我计较,不过我倒是有一笔账,想和黄家主算一算。”
黄业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忽然惊起了一丝波澜,他抬眼看向李宝萍,神色凝重道:“不知姑娘那笔账,想要怎么算?”
李宝萍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心有余悸道:“我也不知道得罪什么人了,接二连三遇到魔刹林刺客,这不,刚刚在渡船上又遇到一位,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众行刺,好在我师弟剑术高明,一剑就斩除了那头魔物,不过打斗动静大了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留下一个烂摊子没来得及收拾......。”
黄业正气凛然,抢着说道:“打斗造成的损失,就由黄家赔偿好了。”
李宝萍难为情道:“这种事情要劳烦黄家破费,不太好吧?”
黄业一脸正色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黄家的富贵来之不易,平日里也会做些行善积德之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李宝萍点头表示认可:“好,既然黄家主这种大善人都发话了,那渡船人员伤亡一事,就交由黄家主妥善处理,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黄业脸色如常:“姑娘但说无妨。”
李宝萍直白道:“我希望黄家主处理赔偿事宜,能够一视同仁,无论伤亡者身份高低贵贱,全部按照最高的赔偿规格,不漏一人。”
黄业听完这个要求,眉头都不皱一下:“理应如此,姑娘菩萨心肠,黄某定当照办。”
李宝萍摆摆手:“客套话就免了,黄家主可要说到做到,不然我再次登门,可就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了。”
说完,李宝萍故作洒脱的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结果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黄业阴冷低沉的嗓音:“姑娘且慢走。”
李宝萍心头一颤,突然感觉如芒在背,脸上镇静的表情也有些绷不住了,她心思急转,难道自己假扮的高人没能震住对方? 双方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她虽然是狐假虎威,但全程下来没有半点露怯,言行举止表现得盛气凌人,对方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李宝萍没敢回头,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背对着黄业道:“我赶时间乘船,黄家主还有其他事?”
“知道姑娘要走,想敬你一杯酒。”
黄业还是那副客客气气的模样,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一杯饯行酒而已,也算是黄家的待客之道,姑娘不会拒绝的吧。”
李宝萍心思急转,不明白老狐狸突然闹这一出,到底有何深意? 是想敬酒缓和双方关系,还是在试探自己敢不敢喝? 至于在酒中下毒,黄家在暗中有的是机会,没必要现在提,而且,修士都经过了伐经洗髓,就算中毒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宝萍权衡再三,还是冷静的转过身去,强作镇定道:“那就陪黄家主喝一杯好了。”
她觉得这杯酒,多半只是一种试探,如果不敢喝,说不定南下之路,还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烦。 很快,黄业就命下人端来一个檀木托盘,上面摆有一壶烧酒和三个白玉酒杯。 黄业亲自上手伺候,提起酒壶一掌拍开封泥,然后倒了满满三杯烧酒,刹那间酒香四溢,让人直吞口水。 他的目光扫过李宝萍和陈长安,伸手作出一个请的姿势,毕恭毕敬道:“这是风雪镇有名的雪烧酒,喝了能够驱寒活血,二位先请。”
三个酒杯连在一起,杯中的酒水亮黄但不含一丝杂质,酒香诱人,十里飘香,果然是上好的佳酿。 李宝萍没有过多犹豫,率先拿起了中间的酒杯,但没有急着喝。 黄业看见托盘中还剩两杯酒,转头看向无动于衷的陈长安,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兄弟不敢举杯,难不成是怕黄某的酒有毒?”
陈长安面无表情,直白道:“师傅说,不到必要时刻,不能让我喝酒。”
黄业不以为然,觉得少年太过呆板木讷,语重心长道:“来者皆是宾客,小兄弟若是不先举杯,黄某也不好提前举杯,不然有违待客之道。”
李宝萍举起杯中的烧酒,轻轻闻了一下,意味深长道:“黄家主劝酒的本事,可真是一流。”
黄业闻言双手作揖,笑容温厚道:“两位都是贵客,初次登门拜访,黄某唯恐照顾不周。”
李宝萍插了一句题外话:“我也曾听师傅提起过,自家小师弟不能轻易喝酒,不然便会生出剑仙之姿。”
她的话语是警告也是威胁,想让黄业知道,如果在背后搞什么阴谋诡计,最好适可而止。 黄业面不改色:“小兄弟的剑仙之姿,黄某若能看见,也是一种荣幸。”
李宝萍冷冷的看向黄业,然后对陈长安道:“师弟,既然黄家主盛情难却,非让你喝酒,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陪他喝一杯好了。”
据李宝萍所知,上次偷喝师傅的仙人酿,小师弟也有份,喝完酒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所以问题不大。 陈长安见师姐都发话了,便不再犹豫,端起其中一杯烧酒,然后重复师姐的话,对黄家主说道:“是你盛情难却,非让我喝酒的。”
黄业听了脸色微变,直觉告诉他,对方的话里有股瘆人的寒意,难道是因为紧张产生的错觉? 黄业没有多想,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脸色立马恢复为恭敬,双手托起最后一杯酒,在两人面前率先把酒水一饮而尽,然后亮出已经见底的酒杯,郑重道:“黄某先干为敬了。”
李宝萍见黄业喝得一滴不剩,连最后一丝顾虑都打消了,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确认没问题后一饮而尽。 陈长安有样学样,闷头喝完整杯烧酒,只觉得喉咙一阵火辣,然后当场打了个酒嗝,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酒确实是好酒,剑仙却还不是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