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小师弟挺强的，是指哪一方面？”
对于姚婷的问题，秦般若心里早就有了答案，直接回了一句：“他很笨。”
这句话有些出人意料，但又在所有人意料之中，他们本来没想笑的，除非忍不住。 黄舟沉直言不讳道：“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吧。”
秦般若面不改色，不认为自己是在开玩笑，接着说道：“他笨到连情感都无法区分，也感受不到，所以不会受异魔影响，始终保持道心清明，最后将异魔斩杀……。”
凉亭内的笑声慢慢停歇，他们可能从未想过，小师弟最被人瞧不起的愚钝，在面对异魔时，竟然能变成一种强大的天赋。 在众人沉默的时候，秦般若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小师弟剑术也挺强的，应该有金仙实力。”
“不可能，”陆书寒第一个跳出来不答应，他双手一拍，用嫉妒的口吻说道：“小师弟在龙潭山的时候，明明是玉仙实力。”
秦般若信以为真，皱眉道：“也没有那么强吧？”
陆书寒咧嘴大笑：“当然没有，都是小师弟忽悠人的，他觉得自己有玉仙实力，结果连龙渊城的千金小姐，都信了他的话。”
不得不说，小师弟在龙渊城自称有玉仙实力，结果忽悠得挺成功，至少林方音到最后都没看出破绽。 秦般若白了二师兄一眼，语气冷漠如同刀子：“有没有可能，是你眼瞎？”
陆书寒点头认错：“可能我确实眼瞎，身边有位上报的剑仙，这都瞧不出来。”
他指的是那位青云门剑仙陈长安，独自一人斩灭了牢关城外的上千魔众。 苏阎忍不住插了一句：“其实小师弟也跟我说过，他把剑经练到了第十重。”
姚婷目光里满是怀疑：“剑经不是只有九重吗？哪来的第十重？”
苏阎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所以啊，小师弟到底有多强，取决于你们对他的信任程度。”
“小师弟说的话，你也敢信？他上次还说你是仙门里最帅的人，你觉得自己配吗？”
“这可能是真的，我当然相信，小师弟从来不撒谎。”
“瞧你那点出息，对自己有利的话就相信，面对事实却睁眼说瞎话。”
“你以为我像你啊，连承认事实的勇气都没有。”
见大家吵个不停，李宝萍举起手道：“这有什么好吵的，小师弟到底是什么实力，让他去参加仙统考核就知道了。”
黄舟沉没有加入这场争论，他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清楚的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小师弟明明不在这里，怎么你们反而总是提到他。”
...... 看到几人在插科打诨，秦般若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居高临下的说道：“总之，小师弟没你们想得那么脆弱，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不必总是拿他当个孩子，让他躲在你们身后，小师弟和其他同门一样，是可以并肩作战的。”
这话一出如同春雷乍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秦般若，惊奇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傻子，仿佛在说，把自己后背交给小师弟，你不要命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秦般若本来还想多说两句，但她萌生了一个更加有趣的念头，冷笑道：“没关系，你们现在可以不信，但日后肯定会改变想法，我很期待你们到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狗屎表情。”
说完，秦般若举起仙人酿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迎着风雪走出凉亭，不再参与他们的争论，这才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做法。 凉亭里，有人以打听八卦的语气问道：“般若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可能是这次去拔魔，看见太多死人了。”
“也可能是接受不了，小师弟比她厉害的事实吧。”
“确实，般若人虽然聪明，但也挺高傲的。”
“你们说，般若这次遇到异魔，会不会跟小师弟有关？”
“你们怎么又提起小师弟了。”
...... 雪还在下，秦般若沿着一条平坦的山道，一路上踩着碎雪，从后山走向自己居院。 走着走着，她明亮的双眸，忽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后山明明很少人来，她脚下的道路却异常结实，路面似乎被人夯实过。 而且，道路中间一点杂草都没有，这与荒草丛生的后山显得格格不入，甚至称得上诡异。 秦般若沿着平坦山道快步前行，中途突然停下了脚步，双眼直勾勾的目视前方，因为她看见了道路结实的原因。 只见前方山道上，一个清瘦的身影在雪中漫步，走走停停，准确来说，对方是在踩着剑桩，一招一式的练剑。 对方每次落脚，力道之重，会把碎雪直接踩进泥层里，如此反复，不厌其烦。 就算漫天风雪再大，都无法掩盖对方挥剑的身姿，更无法阻挡对方前进的脚步。 秦般若回过神来，再次看向这条平坦山道，发现整个路面都下沉了三分，就好像被一把巨剑从天落下碾压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路面变得越来越平坦，越来越结实。 秦般若忽然觉得，脚下这条平平无奇的山道，突然间变得无比厚重，这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发现。 世上本没有路，那个人走多了，也就变成了路。 看到这一幕，秦般若想要追上那道身影，结果发现对方突然拐了个弯，走到一处悬崖峭壁跟前，站着不动了，似乎在休息，又像在冥想。 崖岸边，陈长安一袭白袍，手持竹剑举目远眺，风雪将他包裹，却无法近身，因为六角形的雪花还没落到少年肩头，就被周身丝丝缕缕的剑气斩落，一分为二。 看到小师弟孤独的背影，秦般若没有上前打扰，而是愣在原地，突然想起师傅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般若啊，你觉得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没有情感吗？”
秦般若犹豫了一会儿，心中天人交战过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大步走向小师弟。 陈长安听到身后有动静，看到来者后，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师姐。”
秦般若点点头，和小师弟并肩站在崖岸边，前者望向白茫茫的雪色大地，后者凝视阴沉的天空。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四周只有风雪声在呼啸。 秦般若带着残余的酒气说道：“你想不想知道，几个师兄师姐，谁喜欢你，谁不太喜欢你？”
秦般若指的是上次不记名表决，她表面上说不记名，其实谁做了什么表决，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其他人竟然会相信她的鬼话，其实比小师弟也聪明不了多少。 让她没想到的是，陈长安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我知道。”
秦般如神色愕然，转头看向小师弟清瘦的侧脸，心中疑惑不解，难道小师弟真的知道了，问题是谁告诉他的？ 就在这时，陈长安转过头来，嘴角微微扬起，神似一抹雪花般洁白无暇的笑容，他爽朗道：“我知道，师兄师姐们，都喜欢我。”
秦般若差点没反应过来，最后跟着笑了笑，她觉得有些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原来是这样。”
大雪纷飞，一眼望去，天与地白成一片，如同某人的心境。 “等天晴了，师姐带你去放风筝。”
“挺好的。”
...... 风雪中，张道春在后山挖了一个大坑，好不容易才把金棺塞进坑底。 在合上棺盖之前，他往金棺里放了一个铜钱拼凑而成的面具，奇怪的是，面具上沾满了早已凝固的血迹。 “放心吧，那孩子现在挺好的。”
说完，张道春从容的合上棺盖，袖手一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壶仙人酿。 他一掌拍开酒壶封泥，仰头闷了一大口酒水，最后还剩下半壶，全部倒在金棺之上，酒香四溢，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好喝吧，这是白眼狼弟子孝敬师傅的酒，也是先生回敬弟子的酒。”
张道春脸色微醺，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激扬文字，桃李满天下，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个魔物成灾的世界。 结果很残酷，因为到最后，大部分弟子都希望，他这个做先生的已经死了。 而那些不希望他死的弟子，都死了个干净，被斩草除根。 希望这一次，结果可以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