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头一直没有出声的小李终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李周像被蛰了尾巴的猫，看看小李再看看颜歌，烦恼的抓了把头发：“我想当成恭维，但是我的心情……”李周觉得自己没法将颜歌看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虽然资料上确实是这么显示的。他今年三十二，岁数几乎是她的一半，可对她有好感实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了。不过工作跟感情还是要分得开的，更何况人家虽然年纪小小就已经有了男朋友……签订了合同，交付了首付之后，李周忍不住开口：“对不起，我又要冒昧了，这个时候高中不是反对早恋吗？”
颜歌：“我学美术。”
李周满脸的都是“我很想相信这有关联，但我怎么就凭直觉产生巨大的怀疑呢”。他道：“如果你们这里普遍存在学美术是不务正业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害你的人有可能觉得你没了前途，就放弃伤害你？”
颜歌的回答是给她父亲打了个电话，这回接起来的就不是夜苗苗而是颜父了。颜父问她怎么了，一大清早的不是在上课？颜歌不顾李周瞪大的双眼，说自己出来买点健脑补肾丸，然后问颜父：“我想靠苏城的大学，听说那边还要把户口落过去，我不想将户口放到学校，要怎么办？”
颜父：“你想好考哪所大学了？想好了，我陪你去一趟，咱们买个楼给你住，到时候你妈也能过去陪你读书……”李周觉得自己三观尽碎。他之前还纳闷什么样的父母能教导出颜歌这样冷静自持的性格，现在听着外放的“宠溺无度”的声音，突然理解那些想沾便宜的人为何要去害颜歌？谁不想拥有一个“土豪兼宠溺”自己的父亲？颜歌的脸上却仍旧没什么波动，只是道：“可是我听说苏城的房子很贵。”
“贵是当然贵，那地儿多好，不说旁的，最差的学校也比咱们这里的大学强一百倍！你放心，我这就准备钱！一切都买好的，你满意了学习也更有动力！”
李周可以想见，如果夜苗苗跟老张真是起了旁的心思，听到颜父的话，只会加快步伐！实在太招人嫉妒了。连他都跟着嫉妒不已。颜歌就是很认真的说：“谢谢父亲。”
于是颜父又给她刷了一波仇恨：“谢啥谢？老子的一切不都是你的？你有要求才好，这样父亲才有赚钱的动力！”
李周彻底的打消了追求颜歌的念头。一个土豪岳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宠女无度的土豪岳父。这样的宠溺，连他这个男人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女人们？他可以预计，颜歌即便真的喜欢她男朋友，两个人中间隔着颜父这座大山，想走到一起也不容易。李周突然问：“你父亲知道你谈男朋友的事情吗？”
颜歌道：“高考完了会告诉他。”
李周惊讶：“为什么？”
颜歌：“成绩好一点，可以哄哄他，叫他别那么生气。”
李周这下笑了：“原来你知道啊！”
最后颜歌离开的时候，李周站起来送她：“不知道怎么，跟你一见如故，我想即便我没有什么机会，但我们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你觉得呢？”
颜歌转身：“朋友的话，可以有折扣吗？”
李周：“一码归一码，生意跟友谊是分开的……”颜歌：“那行吧。”
这次是她主动伸手，两个人的双手在空中握了一下，他的干燥温暖，而她的手，冰冷又柔软。李周目送她坐上车走了，搓了搓脸走回座位，将小李的帽子揭开戴到自己头上问他：“这么一大笔钱，说给就给了我们，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爽快的合作伙伴呢，不枉费我连夜赶过来。”
小李：“老板，我饿了，能点个餐吗？”
来西餐厅只喝白开水，仿佛有点过分啊。李周道：“点吧。”
点了一份牛排，最便宜的，然后两个人分着吃了。西餐厅的侍者竭力维持自己的表情，这才没有直接龟裂。李周吃完，擦了擦嘴：“唉哟，没吃饱呢，花这份子钱都够买二斤酱牛肉吃了。”
小李：“那能买吗？”
李周：“当然不能，钱都花了。走吧，出去买两个火烧吃吃就行啦。”
小李撇撇嘴：难怪三十多岁了还追不到女人，就他这种抠门法，恐怕将来真的交了女朋友，也要把女朋友的钱据为己有吧？李周道：“咱们一步一步的来。这样你先打入敌人内部，嗯，我看看这里的熟人，能不能将你介绍进她父亲的公司……”颜歌到了校门口，接到夜锦之的电话：“我妈包了粽子跟饺子，我给你送些过去。”
颜歌：“嗯。”
两个人约了在校门口见面，她也不回学校了，就去了隔壁的水果超市，在里头选了些苹果香蕉什么的——结果买多了，她提不动。夜锦之过来的时候见了她惊讶道：“怎么买这么多些东西？都是你们宿舍要的？你让他们送个学生证出来，我给你捎进去。”
颜歌指挥他提好方便袋，她则拿着他带了的饭盒，推开了一家牛肉面馆，在服务员上前赶人之前连忙指着夜锦之道：“给他一碗招牌牛肉面。”
光这一碗面就四十八块，绝对够他们随便吃点别的面食之类的了，要知道其他进来的客户，最多的是吃五块钱一碗的炸酱面，还要多添酱料的。牛肉面上的飞快，就像专门为他一个人做的似的。夜锦之看了笑道：“这碗面倒是实在，这牛肉没有半斤也有七两了。”
颜歌帮他拆了筷子：“又在这里胡说，你先去洗手。”
只要她跟他好，夜锦之一切都听她的，站起来就去，一会儿回来手上的水还没干。颜歌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开那水滴，所以说一见钟情什么的，终究只是一刹那的烟火，要想长久下去，那生活中就只剩下一个字“忍”。她把筷子递给夜锦之，然后自己起身去了洗手间。夜锦之见她走了，连忙招手叫服务员过来：“这碗面多少钱，我买单。”
服务员笑眯眯：“先生，刚才那位女士已经付过了。”
夜锦之伸长了脖子从颜歌面前寻找，也没找到小票之类的，他又不好意思的再问人，只能百无聊赖的等着颜歌回来。颜歌磨磨蹭蹭的回来了，夜锦之连忙把筷子给她：“快尝尝，我怕凉了，放到胸口给你捂着的。”
颜歌笑着看他一眼，然后果真听说的低头挟了一个，咬了一口，太咸了。她有心强迫自己吃下去，转念一想，选择了实话实说：“这太咸了，我吃不惯。”
她自小就吃少盐的食物，身体这才慢慢的养好一点，从前经常要输液，在床上一躺就躺半个月。夜锦之果然没在乎，直接挟了她咬了一口的那个：“是吗？难道是盐没有霍霍开？”
一口吞下，嚼了嚼咽下去道：“这还行啊！你口味这么清淡么？”
颜歌道：“嗯。”
吃的清淡的东西多了，她其实喜欢吃些重口的，否则颜父也不会拿烧烤诱惑她了，可惜大家都心知肚明，她闻闻味儿还行，要是吃了或者吃多了，那又要难受许多天。夜锦之：“那我给你盛点面条？”
颜歌摇头，将饺子推给他：“你吃，我看着你吃。”
夜锦之先咬了一口牛肉，满口都是香味，顿时眉毛飞起，冲着她指了指牛肉块，然后站起来跑去拿了一个碗跟勺子过来，等方便说话了，才开口道：“那你吃点牛肉吧，忒好吃了。”
颜歌就拿筷子吃了他挖过来的三块牛肉，他还要再挖，她不肯，两个人便消消停停的开始吃饭。夜锦之吃了个半饱，才问她：“你艺考是什么时候？我陪你去吧？”
艺术生的人数在整个高考群体中不是占比例很重的，大部分人都要去省会城市考试，颜歌道：“过几日吧，没准我父亲会陪我去。”
夜锦之就低声嘟囔：“你都是有汉子的人了……”颜歌：“你说什么？”
结果旁边隔壁桌的一个小朋友扭转身子对颜歌道：“姐姐，这位叔叔说，‘你都是有汉字的人了’，我也认识许多汉字呢！”
她母亲忙不迭的将她的小身子扭过来，低声呵斥：“吃你的饭吧！”
夜锦之难得的脸红的像猴子屁股。颜歌看着他，轻笑：“领了结婚证才算是。现在不算。”
夜锦之差点将自己的头埋到面前的砂锅里。夜锦之将面条吃完，饺子吃完，擦了擦嘴，见颜歌面前的碗里只剩了一点汤，犹豫的问：“给你要一碗清汤面？”
颜歌摇头：“他们这里的清汤也是鸡汤熬出来的。”
夜锦之发愁：“你可真难喂，你说说你都能吃什么？”
颜歌被他的样子搞笑了：“就是清淡一点啊。对了，我身体不太好，是个药罐子，你……”她的眼光游移，语气迟缓：“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夜锦之瞪她：“不要。你爸妈都能养你了，我当然也能。”
不过他还是很细心的记住她的口味，不吃重油，不吃辣，蒜姜葱这些东西能远离一定远离，就是这日子太过无滋无味了！颜歌却不打算放过他：“男人讨老婆不都是为了生孩子么，万一我不能生，到时候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