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种变化,本地人不熟悉还觉不出来,就是觉得她不愧是贵女,架子大,可身边的人是都深深的感受到了,尤其是驸马,见着她就“瑟瑟发抖”。长婷却很嫌弃,颜如玉来了郡阳之后脸皮晒黑了,也晒厚了。她这会儿坐的烦了,不愿意跟他大眼瞪小眼,站起来将手给了问心:“我去躺着。”
颜如玉脸上划过一抹失望,不过很快的就振作起来,直接走到她面前:“臣陪公主去。”
长婷只觉得脸上滚烫,不看他的脸,竭力淡定:“驸马刚回来,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
颜如玉就直直的用目光盯着她,然后躬身行礼沉声道:“是。”
长婷转过月亮门还感觉能感受到那目光的灼烫,直到进了内室,到了屏风后头才觉得好些了。结果没过两刻钟,颜如玉就在门外求见。问心进了内室禀报,长婷刚要说不见,让驸马好生歇着,问心就又道:“驸马说带了郡阳的堪舆来,有事情想禀报给您。”
长婷:我讨厌他!问心忍着笑听见公主硬是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请驸马进来。”
声音简直不能更郁闷了。颜如玉是一沐浴完就过来了,头上还滴着水,进来之后问心汀兰忙捧了帕子过来,他从托盘里头拿起来,而后道:“我自己擦。”
话虽这么说,可压根儿就没动手,只搬了桌子到长婷歪着的炕上,然后摊开堪舆给她看。他倒是正正经经的模样,可他头发还滴水呢,这样的一幕别说强迫症受不了,就是寻常人看着也眼疼啊。长婷跟他比忍是直接承认比不过的:“你先擦头发。”
颜如玉就走到她面前,蹲在脚踏上,低头,举帕子:“公主给我擦。”
长婷深吸一口气,侧身避开肚子,将帕子摁到他头发上——把他的头发给擦成了一个鸡窝。颜如玉轻笑,长婷肚子里头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父亲的气息,此刻也欢快的蹦跳起来。颜如玉初初感觉到的时候当场吓了一跳:这是胎动吗?这是打拳!他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长婷不敢拍他,害怕拍到自己的肚子,只出声:“拿开手!”
可她声音娇娇软软的,颜如玉才不怕呢,更是过分的将脸也贴了过去,轻声的道:“我的。”
最终堪舆也没有看成,颜如玉连桌子又一块儿搬走了。他这天夜里委委屈屈的靠着长婷的肚子睡的,不过心里的欢喜却是一波又一波,比浪潮还要汹涌。“转过年来开了春,我就给公主建府邸,位置已经选好了,正好趁着现在一点点的往外牵那些百姓……”长婷道:“此事不用着急,我在这里住——”颜如玉伸手拦住她的嘴:“不成,我不能叫公主嫁了我还要委屈自己。”
长婷白他一眼,扭过头去不看他。颜如玉就半蹲在她身前,双手捧着她的肚子:“公主笑一个嘛……”问心汀兰送了膳食过来,本来都要掀开帘子一听这话连忙顿住脚步,站在外头低声禀报起来。颜如玉好不容易将长婷的心重新捂的有些暖意,秋风就起了。他不能在家多待,很快就出去,同当地的官府一起组织人手,督促百姓抓紧时间秋收。秋季里头雨水本应该不多,可现在刮风的样子太吓人了。时间过去的久了,颜如玉也忘记前世的一些东西,只是凭着本能跟当地一些会看风雨的老农的经验,战战兢兢的预测着,抓紧一切时间做事。高强度的劳动,使得他整个人都迅速的瘦了下来,与此同时,长婷的肚子因月份渐大,夜里也难以安寝,白天精力不济还要挂念外头的一切。九月初,颜七童匆匆的带回了颜如玉的口信,让公主离开郡阳。迟光跟宝重都感受到了天时的不寻常,同意颜如玉的看法,可长婷却不肯走。“人手本来就不够,分出来护卫我离开还要带走一大批人,万一路上出事情怎么办?我留在这里。”
长婷最终也没有走成,众人顾忌她的身子不敢硬逼迫是一回事,另外更严重的阻碍他们离开的事是天上开始下雨了。起初是小细毛毛雨,知道前世的长婷跟颜如玉虽然没有在一起,可却同时感到浑身一凛。颜如玉更是马不停歇的各处巡查,遇到人将排水沟子堵起来的,直接重新通开,重重惩罚。过了五日,风雨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这时候不少人都感激起颜如玉来郡阳之后所做的事了。“要是在寻常时节,这个时候的土坯屋早就塌了。”
“是啊,幸亏听了大人的话,通开了排水沟。”
城里的富商的女眷们更是冒着风雨来见公主,有的请公主去他们的府里居住,有的则是纯粹来感激公主,想卖个好。长婷一概推脱不见,她拥着被子坐在内室的炕上,脚底下踩着暖脚炉子,整个人都憔悴不堪,如果意外,这场雨还要下很久,并且越下越大。直到这个时候,她心里的恐惧蔓延上来,她才终于意识道,她也是怕颜如玉出事的,她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返回的。但雨水越来越大,就像老天爷故意考验之前大半年所做的工作一样,瓢泼大雨不停歇的从天上往下倾倒。这天夜里,长婷躺下睡不着,又重新起来,叫问心点了蜡烛,她拿了颜如玉当初留下的堪舆过来看。她终于忍不住问问心:“你说,驸马他现在在哪里?”
这还是问心头一次听她主动关怀驸马,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正笑着开口要回话,突然听见有大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好了,不好了,驸马出事了!”
长婷跟问心大吃一惊,问心还拦她:“公主,奴婢这就去看看。”
长婷直接推开她的手,“撑伞,看外头的侍卫谁在?”
出了门,顾不得披上衣裳等伞打起来,就沿着廊子往大门走,今日正好迟光跟宝庆都在,迟光已经将门打开。来报信的是颜如玉身边日常往来的一个书吏,这么寒冷的雨夜却是满头大汗,眼中含泪:“今日风雨更大,驸马怕迎水河岸吃不住,就带着人连夜挖开一个口子想先泄洪,泄洪的地方选的是最容易被冲垮的地段,恰巧在一户人家的祖坟附近,那人组织了全族带头来拦,其中有个老头子很不讲理,说,说……”长婷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厉声道:“说什么?”
书吏道:“说是渣驸马来了郡阳,郡阳才遭了这样的大灾。不过驸马身边的百姓还有衙役们都呵斥了他们,说他们没有良心!但那老头仗着年纪大,硬是拽着驸马,结果河段上的土被泡松软了,一下子就垮塌了,驸马为了拉那个老头结果也掉到了迎水河里。”
长婷压根没想过颜如玉会遇到不测,她知道他在外头很辛苦,可他身边围了那么多人,就像她,想出事问心跟汀兰也拦住了啊!此刻听到噩耗,她突然想到前世好像太子哥哥也是在迎水河殒命的,顿时心慌意乱起来,难不成老天爷真要收走一条皇室人的性命才肯罢休?可要是想收,也是应该收她这个公主,颜如玉一个驸马,又,又怎么能算得上是皇室中人?顶多算是半个!迟光道:“公主勿慌,宝重跟着驸马,一定会全力施救的,属下这就过去看看情况。”
谁知长婷摇头:“不,你叫侍卫准备马车跟轿子,本宫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