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寅时醒来,睡圣散服后无梦,记忆仅停留在睡着之前,他毫无所觉。而唐玉斐也自然而然的接上昨天的话题,用早就编好的话骗过他后才将新一沓纸带了回去,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今天要饿两顿肚子了。冬天天黑得早,石屋内的光线又尤其昏暗,到了晚上唐玉斐便收了些枯枝搬进石室内堆着,用火石燃了,一边照明一边拉着裴止烤火取暖。她原本伸着手烤火,突然想起一茬,开口问道:“对了裴止,你有记得每天写日记吗?让我看看。”
唐玉斐突然来了兴致,说罢起身将裴止丢在桌上的小册子拿过来翻看。第一页入眼的是个极大的、有些分散的“心”字,唐玉斐有些不理解,又往后翻了一页,第二页写着的是个“点”字。同样,之后的每一页都只简单写了一个字,什么“吐”、“耳”、“麻”的,怪异的很。唐玉斐突然联想到了,解蛊的药千奇百怪,吃下去后的反应也千奇百怪。裴止第一次试药心口疼,第二次身上生了许多红点,第三次吐了半天,还有各种耳鸣、舌头麻、抽筋等等情况,总之痛苦程度不比唐家主记录的那些要小。他真有每天记录啊,不过这日记写的也真是敷衍。翻了几页,唐玉斐刚要开口打趣他,却冷不丁听到一道笛声远远传来,呜咽难听,竟是柳圳的蛊笛!裴止倏然按着下"腹部,面色发白,眉毛也忍不住皱了起来,他站起身,一步步往外走去。而唐玉斐想到他那天受折磨时的痛苦反应,收了册子灭了火后立即跟上他。远远的,唐玉斐看到有两个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某棵大树下,笛声正是自那里传来。怎么会有两个人?除了柳圳,还有一个是谁?唐玉斐忍不住皱眉。待走近了,笛声终于停下,柳圳转过身,脸上竟覆了个面具。“阿玉,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柳圳第一句话是对隔了好几步远的唐玉斐说的,且不是疑问句,面具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那双眼睛却是一瞬不动的注视着她。唐玉斐早已有了准备,毕竟这段时间她向瞎眼老人要的东西无不在向柳圳透露着“她能看见了”这个讯息,不管是纸、笔、书还是针线。她想过,既然要教裴止识字,那她能看见的事就瞒不了,与其提心吊胆哪天被柳圳逮到,倒不如“不经意”间让他知晓。总归自己现在对柳圳有用,他暂且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否则也不会戴个面具来见她了。于是她点点头,语气中带了明显的喜悦:“嗯,过去偶尔也模模糊糊有些光感,现在已经可以看到大概了。”
“最近可有想起些什么?”
“没有。”
唐玉斐的喜悦骤减,带了浓浓的失落。她脸上的表情很到位,柳圳盯了她半晌,并没有起疑。毕竟柳家和唐家在明面上是世交,原主也算是柳圳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原主被宠溺十几年,性子温顺又单纯,若是真发觉了什么,断不可能藏到此般地步。“既然眼睛有恢复的可能,记忆慢慢回想便是。”
他语气淡淡,又意味不明地说道,“不过,你对裴止倒是不错。”
“他在唐家救过我。”
唐玉斐倏然放低了音量,如同蚊呐,她偷偷瞧了裴止一眼,恰到好处带了些小女儿的害羞。这一幕被柳圳尽收眼底,他眸色转深,唇角忍不住勾起森冷的笑容。看起来,他这好友生前最疼爱的小女儿,喜欢上了她唐家的仇人。若是他泉下有知,该有多恨?“正好,我这次过来有事要同你二人说。”
柳圳说着伸手,将那背对着裴止和唐玉斐的人扳转过来,唐玉斐骇然发现他竟是个死人!这尸体看着年龄大概不到四十岁,藏在阴影下的那张脸十分可怖,已经发青。他的眼睛瞪大,眼珠子上充满了血丝,几乎要从里面蹦出来,活脱脱的僵尸相,隐隐已有异味。蛊人,唐玉斐见到这张脸的瞬间呼吸一窒,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这个词,柳圳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原剧本中说到,原主因为失忆再加上被柳圳洗’脑,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错事,因而女主最终毅然决然选择了大义灭亲。而几乎直接造成这个结果的,正是蛊人的出现。柳圳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他眸中火"热,语气中都带了笑意:“阿玉,你的血真是有大用处,竟然独独养活了尸蛊,要知道在这之前还从未有人成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