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坐车到县城那两进的院子住下了,她近来却是不太操心秦阿婆孤单了。村里村外的人知道她视秦阿婆为亲人,平日里有事没事都会上青石屋跟秦阿婆说会儿话,哪怕秦阿婆对人都不太热切,他们也不拘这些,就当是路过那处搭话罢了。因此许悦然不仅不担心秦阿婆孤单,还怕那些人扰了秦阿婆的清静,还特意跟春回说了让那些人少上去打搅。一直到了院门,院门没有在外面上锁,而是在里面闩住了,许悦然敲了敲门,只一会儿功夫,门就开了。开门的人没想到来人会是许悦然,看见许悦然时两眼怯怯,还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像是许悦然会吃了她一样。许悦然也不着急进门,而是在门外看着她,“前几日只寻了个牙婆找个伶俐勤快的丫头帮我看顾这院子,倒没想到那牙婆寻来的丫头是你。”
其实哪有什么牙婆,那唬得许母急吼吼地把贝壳卖出去的人,不过是春回在大街上找的一个大婶罢了。贝壳昨日才到,到了后发现是个精致但没有主人家的院子,心里又怕又庆幸,许悦然说的一番话反而让她心底残余的最后一点惧怕都消失了。许悦然说完这话后就抬脚跨过门槛,贝壳也在她进门后把院门关上了,许悦然本要径直穿过垂花门想往后院走去,脚步却一顿。“你住在何处?”
贝壳声音低细,“昨日带我来的嬷嬷只说从此我就在这家中做活,没说别的安排,我就拣了前院靠院门的小屋暂时住下了。”
倒是个聪明的,许悦然打量她两下,怎么曾如珠犯傻的时候也不知道劝一劝,还是曾如珠恋爱脑太过严重了,亲近的丫鬟怎么劝都不顶用。许悦然冷冷道:“你是知道我和许家的恩怨的,你也知道,我平时不住这里,这个院子缺个打点的人,我才托牙婆买个伶俐的丫鬟过来,你犯不着怕我,哪怕我在这里住下,也不是个需要人伺候的。你只管你自己的事情,把前后院子打扫干净,我在时最多就是烧水做饭便可。”
说罢,许悦然又说,“你自去忙吧,若没有忙的事就自己到外面去找些乐子完,只要饭点回来做饭便是,你虽是我买回来的,但我也不至于把你关在这院子里。”
说完许悦然抬脚要走,贝壳快走几步到许悦然斜前方一步远处跪下,“许姑娘,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许悦然就让她跪着,呵地笑了一声,“你家小姐?论理,我现在才是你的主子。”
贝壳忙连磕几下头,“是贝壳说错了,但求主子救救曾小家。”
许悦然这才让她起来,也不答应她的话,而是淡淡说:“什么救不救的,且不说曾小姐的事与我并不相干,且说她嫁给我大哥本是郎情妾意的事情,怎么在你口中似乎我家是个狼穴虎洞一样。”
贝壳人虽长得瘦弱,但一颗心倒都是为了曾如珠的,她也不怕把许悦然惹恼了反手把她卖出去。“主子,曾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她虽然糊涂,但不至于把后半辈子都搭上去,先前我还在许家时,曾小姐的婆母还不敢太明目张胆地使唤曾小姐做事,如今我不在了,曾小姐在家不知道要受到怎么样的折磨。”
许悦然打断她,“什么是折磨,难道洗衣做饭就是折磨了?这些事你做得,别人做得,怎么就偏曾如珠做不得,难道她生下来就是个枝头上的鲜花,就该被人捧在手心,别人生下来就是泥里的草芥,就该被人踩在脚下吗?”
许悦然语气严厉,贝壳被吓得跪在地上,“奴婢没有这个意思,是奴婢嘴笨说话不到位,若曾小姐的婆母只是使唤小姐做活儿便罢。横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姑爷是小姐执意要嫁的,她舍了闺阁里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已经做好了粗茶淡饭织麻搓桑的准备。但小姐的婆母当真不把我们当人看,每日破晓就要做活,做到天黑也不得一刻清闲就算了,一日三餐没有饱饭我们也不敢说,可她连舍给我们的米粥都是白水,自从姑爷离家后,好几天连米汤都没有我们的份。要不是小姐之前卖手绢偷偷藏下几个铜板,我们早就饿死了。”
贝壳说得泪眼模糊,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下来,梨花带雨的,许悦然看着都有些不忍了。她当然知道许母是个不当人的,因为这就是她以前在许家的日子,但嫁给许大是曾如珠自己选的,她是曾家的独女,还是幺女,她家人不可能没劝过她,她大哥之前甚至都把她带回家了,可是她执意跳这火坑。不等她自己看清许大,看清许母,她没有心灰意冷之时,别人是拉不动她的。许悦然本也没有拉她一把的打算,只是许大好死不死拿她的坠子要挟她,她就只好从曾如珠方面下手让许大亲自把坠子双手奉到她面前了。现在想来,如今的曾如珠到还真是可怜。许悦然没再说让贝壳起来的话,而是扔下一句:“那边到底是我大哥和我亲母,哪怕我有心相救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我不是菩萨,总不能谁求到我跟前我就要大发善心救她出苦难。”
说完她便穿过垂花门往自己房间走去了。院子许久没人居住,房间哪怕紧闭门窗也防不住落灰,但贝壳却是个勤快的,她应该是看出来那间屋子是主人家居住的房间,把房门和窗户打开通风了,还把里面擦得一尘不染。许悦然很是受用,拿出一张宣纸就在纸上开始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