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然又去盘了间不起眼的铺子,牙行管事不明白财大气粗的许悦然怎么会看得上这间铺子,但谁会嫌弃有钱进账,还是笑呵呵跟许悦然签了契约。在许悦然四两拨千斤的讲价中,牙行管事不知不觉定了个极低的价格,想想觉得亏了,但两天功夫许悦然大手一挥使得他谈成了几笔生意,综合算下来还是赚的。他虽不认识许悦然,但也知道许悦然和秦府有关联,不敢小瞧许悦然盘下的那间偏远的铺子,平日里对这铺子颇为关心。铺子后来敲敲打打好几天,装潢简单,招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整日坐在店铺里闲聊。牙行管事瞧着没趣,想着许悦然多半是钱多了没地方花,假借秦府的势盘了间铺子,请的人应该是许悦然家中叔伯,在店里啥事不干就等着每月领钱。他心里痒痒,虽看不起那些人,但也会暗想,若家中有哪个女子嫁得像秦府那样的富贵人家,他也不用整日低头哈腰地讨生活了。盯了几天后,他对那铺子失了兴趣,再次注意到那铺子的时候,那铺子早就门庭若市,他着人打听,原来尚上楼那一经装潢就备受称赞的茅厕,竟是那铺子的手笔。据说尚上楼自从新建了个茅厕后,就将茅厕改了名字,称作:洗手间。最开始顾客并不明白为何如此称呼,但洗手间这个名字比茅厕委婉,在饭桌上称其名字也不会倒人胃口,后来慢慢地,这名字就流传开来了。他有次为了谈成一单大生意,特请人在尚上楼设宴,席间酒喝多了要去解手,终于有了瞻仰洗手间的机会。洗手间分为男女隔间,大隔间各有五个隔间。里面通面白瓷,放眼看去宛若白玉所砌,他当场咋舌,感叹道不愧是尚上楼,连如厕的地方都舍得花那么大的价钱。里面有专门洗手的地方,只要旋拧一个称作水龙头的机关,就有流水潺潺,洗手池后面还放置一面两臂长的镜子供人整理仪表。每个隔间方便的地方更是白瓷所作,隔间最下方有一个机关,旁边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脚踩一下,来也匆匆、去也冲冲。”
方便完后踩下机关,白瓷周围立有如柱水流冲去污物。洗手间机关之精巧,环境之干净,牙行管事若不是有公务在身,必要问问尚上楼的掌柜建一个洗手间花了多少银两,若是价钱合适,他也想在牙行建一个。他用过洗手间后都有如此心思,更别提冬阳府的那些富贵人家了。难怪那不起眼的小铺子每日都有人进进出出,洗手间的设计确实格外精巧。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说回许悦然那天盘下铺子后,雇了些人去打扫新租的员工院落,她左右没事就在旁边监工,也顺便仔细逛逛院子,规划应如何安置员工的住处。院子除了大门外,每进都有一个小门,把每进院子砌墙隔开,前院用作男员工宿舍,后院用作女员工宿舍,中院留给枝规安排,她也在中院占间房间,为日后到府城落脚做准备。思来想去,做宿舍怎么能没有上下铺呢,没有上下铺的宿舍是没有灵魂的,当初四方院员工宿舍建立初期,许悦然也是马上订购了一批上下铺。作为四方院“分院”,冬阳府的这个宿舍当然是要保持四方院的一贯传统了。许悦然打算抽空去一趟木匠铺,当初在四季县的时候,这些都有春回帮忙跑腿,木匠也是熟人,许悦然用他也可以安心。来了人生地不熟的府城,许悦然居然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幸好最迟晚上,枝规和一些紧要员工会上来,不然许悦然得忙死。雇来打扫院落的人很快就将院子上上下下都收拾干净了,领头人过来找许悦然结账,许悦然想着这个新的员工宿舍还差一些保洁人员。她其实可以去牙行买一些丫鬟过来,但她心里总有一个坚持,她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人,做不得人口买卖的事情。她会良心不安。她只走雇佣渠道,她问那领头人,“有没有愿意做洒扫营生的,若是有,让她明日辰时来这儿找个叫枝规的姑娘。”
领头的人两眼放光,她接过许悦然结的钱,洒扫一事对于她们这些做惯粗活的妇人来说轻而易举,能以此为营生,又不用卖身给主家,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她都不用跟别人说,自己一人足以揽下这差事。拿了钱,收拾院落的人散去,许悦然看着原本热闹的院子突然安静,心中突然空荡,她散步一样往府城的码头走去,是时候去接枝规了。路过首饰铺子的时候,许悦然想给枝规买些头面,她鲜少打扮,来了府城,日后生意往来,总要有些像样的头面。进到铺子里却看到了阮如意和汪岁容也在里面。汪岁容看见许悦然进来,鼻子轻哼一声,暗呸一声晦气。她昨日腹痛,拉了一天整个人都虚了,今日赖在床上修养身子,偏阮如意派丫鬟前来邀请,她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身子前去赴约。若是像往常一样在阮如意住的院子里闲谈便也罢了,没想到阮如意邀她一起出来逛街,她没直言不去,但也一脸不愿。阮如意看出来了,笑称等会儿给汪岁容买个珊瑚手钏全当赔罪,汪岁容前几日刚得了个手钏,正新鲜着呢,对阮如意所说的珊瑚手钏并不热衷。她侧眼看见阮如意房里摆了几匹绸缎,那料子一看就是许悦然荷花宴当天穿的那种,她心里正馋着呢,暗示阮如意匀她一匹。阮如意笑脸一收,那些上品绸缎确实是许悦然送来的,她派人去曾家问过,曾家最近没有推出新料子,也没有推新料子的打算。那丝绸确如许悦然所说,是秦之简命人特制的,外面想买都买不到。秦府的人送丝绸过来的时候,她摸了几下拿出剪刀要把这料子剪碎,可想到这是秦之简命人织的,虽不是为她而织,但她却舍不得。她把这几匹绸缎放在房中最显眼的地方,时刻警醒自己许悦然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