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特别不服输,周翦时暗讽她的字写得不好看,她咬咬牙,决定再忙都要抽出点时间来练字。不求写出来的字像周翦时的字那样苍劲有力,至少要像许余的字一样,每笔每划都写得挺直点。她又看了眼被揉得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确实不堪入目。今天她要到池塘里盯着,没有时间跑去县城,就把在兔舍照顾兔子的春回叫来跑腿。这几个月来,许余到学堂读书后,春回就成了她的左膀右臂了,很多时候,许悦然分不开身时,都是春回帮忙跑上跑下的。至于秦宝......秦宝被他奶奶秦二婶揪回去学竹编了。秦家得知村里又有两家人送小孩儿去县城读书时,也动了心思,想把秦宝也送去。秦宝一想到许余就在县城的学堂里,死活不愿意去。秦家人口多,却是秦二婶的一言堂,秦二婶掌握财政大权,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她又是个目光短浅的人。她看见之前村里送去读书的那些孩子们,家中的钱是哗啦啦地往外流,而且那么久以来,数着手指头算也送去十来个了,没有一个读出什么名堂来。最有出息的一个,考上了个童生后,又考了不知道多少年,还是个童生。听说现在就是县城学堂里的一个管后厨收支的小杂役,每个月赚的钱还不够他吃几顿酒。秦二婶想想就觉得晦气,呸了一声,还不如自家的竹编生意呢。秦宝爹娘倒是想送秦宝去读书识字,但赚的每一分钱都要上交,自己手里一个子儿都没有,哪有说话的地方。秦宝自己不想去,秦二婶也不愿意送他去,最后秦宝照样在家里窝着。本来秦二婶是打着让秦宝常去秦阿婆家转悠,等到秦阿婆死后,可以和许悦然争一争那房子归属的主意。她去年看秦阿婆的气色,是个快死的蔫相,可去年自秦阿婆病了一场后,秦阿婆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硬朗了。她越看越觉得许悦然晦气,要不是她,秦阿婆那青石垒的房子早就是她家的了。她揪秦宝回家,也是因为看秦宝一天到晚就跟在许悦然屁股后面转悠觉得心烦。谁知道秦宝是个犟种,她不给秦宝跟着许悦然,秦宝就偏要跟着,她虽然溺爱秦宝,但秦宝触碰了她的底线。她的底线是什么?是家中的威严地位。秦宝跟她反着干,她一怒之下,把秦宝揍得哭爹喊娘后,把秦宝拴在身边教他竹编。都十一岁了,也该定下心来好好学这养家的本事了。他哪个哥哥姐姐不是五六岁就开始学竹编,七八岁开始编东西为家里挣钱的。他玩了那么多年,也该编点东西为这个家赚钱了。秦宝今天又早早地被他奶奶圈在家中院子门口学竹编,他手都被竹子磨出血了,他奶奶冷冷一句:谁刚开始学竹编不被割几道口子。就打发他继续练。他幽怨地看着从许悦然家里跑下来的春回,要不是他被奶奶拘在家里编东西,能跟着许悦然跑上跑下的肯定不会轮到春回。他可比春回要大大半年呢。许余当时比他大半年,许姐姐就常让许余帮忙,现在许余去读书了,村里剩下他和春回,帮忙的人应该轮到他才是。春回这段日子在四季县和下花村往返得多,他父母也不怕他一个孩子来回跑被叫花子拍去。春回是帮许悦然跑腿,往返两地是可以坐牛车的,即便是赶不上牛车,用两条腿走着来回的,车钱也会掉到自己口袋里。而且春回跟着许悦然,许悦然是给春回结了钱的。工钱一月一结,一个月有六百文收入。一个小孩子一个月能挣六百文,除了他家春回,谁家孩子有这个造化。况且春回比那些到县城里给人当学徒的轻松多了,他不用给许悦然做饭洗衣,而且许悦然也不会打骂他。就是日常跑跑腿,最多就是到山上捡些枯枝干草回来烧。这都几乎不算活儿,哪家小孩不用做这些的,就算春回不给许悦然做这些事,春回自己也是要给家里跑腿捡柴的。他们春来在学堂里读书,正是花钱多的时候,春回能赚钱了,分担了不少压力。春回没他父母想得那么远,他就是想跟着许悦然学养兔子,他看兔子卖得好,对于以后要做什么,心里渐渐有了打算。卖兔子啊,等他以后长大了也养兔子,养兔子能够让他成为分蜂蜜的人。他现在坐在牛车上,手里捏紧许悦然给他的那叠纸。他要这纸送到自华坊门口,传话拜托自华坊掌柜的每份拓印两百张。他把话传达完毕后就回了,惹尘凑到周翦时面前问:“掌柜的,你真要帮许姑娘拓印啊。”
周翦时把纸叠放整齐,又用镇纸压住,“怎么了。”
“可......”惹尘看了眼黄纸上的字,这字写得认真,但风格逊色,和自华坊的拓印馆里备的所有风格的字模都格格不入。“可是要拓印的话,就要为了这些纸专门刻模,许姑娘每份只要两百张纸,这就是一次生意,许姑娘付的钱都不够刻字的本儿。”
惹尘不解,十分不解,自从遇上许姑娘后,他发现掌柜的总是做些亏本买卖。“谁说我要拓印了,找几个会仿字的书生写就行了。”
那不还是赔本生意吗,惹尘还欲开口,周翦时摆手让他去招呼客人了。惹尘走后,周翦时看着纸上的简笔画笑着,她写不出有力道的字,这些字是她托人誊写的,但这简笔画肯定是她自个儿画的。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装了什么,能想出这个主意卖兔子。周翦时已经开始期待许悦然正式开始卖兔子时的盛景了,那天他一定要亲眼去看看她是怎么忙前忙后的。不过真到了许悦然卖兔子那天,周翦时却没有到场,京城本家送来了一封书信,命令他即刻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