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见有人夸赞自己可爱,李音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睛,却又倏然红了脸,一双手揉着那副锦帕,连耳尖都染上了红晕。“那个香囊还在吗?”
林景一愣,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物,递到她面前:“我一直带在身上,片刻不敢离。”
李音面上是难得一见的娇羞,伸手将香囊拿了过去,放在手中细细摩挲。“那处凹下去的地方是因为……”林景刚要解释,却见她微微点头:“哥哥与我解释过了。谢谢你救了父皇。”
林景暗自松了口气,心中不止一遍感谢李倚。他倒不是担心李音听不进道理胡搅蛮缠,只不过依着她的性子,察觉这香囊有所毁坏,肯定是要先闹闹小脾气的。“保护陛下是我的职责。”
林景盯着那枚香囊,有感而发,“那日陛下遇险,幸亏有这香囊相助。冥冥中,是你与陛下的父女亲缘救了他。”
李音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她转头看向林景,眼中噙着些泪光:“这个香囊本属于母亲,是她的贴身之物。救父皇的不是我,而是母亲。”
说罢,她自嘲地笑了笑:“说这些做什么?母亲一生都将对父皇的爱藏在心底,从不愿说出口。我不明白,既然喜欢,为何不告诉对方?虽说他们彼此都将对方看得很重,但他们却没有人主动去点破,只知道被动地等待,又怎么可能心意相通?说到底,他们都只是活在自己设置的禁囿中,寥寥一生,实属不值!”
说到最后,她似是蕴着极大的怒气,胸口起伏,手指也随之握紧了些。林景之前从未听过这样大胆而直接的话。对于感情,总是习惯性地顾忌多于憧憬。他是如此,李漼、孟亦亦是如此。两情相悦本就发乎于心,极纯粹而又极单纯。喜欢便是喜欢,可大多数人却耽于身边的事务,往往忘记了这“情”字的本源,被浮云遮住了眼睛、遮住了心。见林景微怔不语,眼中大有惊诧之意,李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心虚着垂下头去:“景哥哥,我是不是说得不对?”
林景回过神来,连连摇头否认:“没有,没有!你说得对。”
“那你为何这样看我?”
不知为何,李音忽然在他面前没了底气,开始质疑自己的一言一行,“我若说得不对,你说出来便是。我会好好学,也会认真改。”
“真的没有,我没骗你。”
林景有些心疼,忙宽慰她,“只不过以前从没人说过这样勇敢的话,我有些惊讶而已。”
“勇敢?”
这次轮到李音诧异了。“嗯。”
林景笃定地点着头,语气不自觉变得越发柔和,“有些话确实应该说出来,不应成为无法弥补的遗憾。”
李音眨了眨眼睛,情绪似乎好了些:“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林景盯着她的眼睛,心头潮起潮落。那双如剪水一般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她和他不过就是互相爱慕着的红尘俗人,希望可以从彼此口中听到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甜蜜誓约。“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听着林景缓缓说出这句话,李音只觉心上一沉,不由紧张起来:“仲子无逾我墙,你是怕流言可畏?还是怕父皇不同意?”
林景笑了起来,拉过她的手,连同那枚小小的香囊一起握在手心里:“我只是想说,你勇敢地跳下来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接住你。”
一腔情思涌来,林景的话虽无太多修饰,却如一石破开水底洞天。因为常年持剑,他的指腹中早已磨出一层薄薄的茧。李音被他握着,微微有些疼。但她丝毫未曾在意,仰首直直望向他的眼睛。幽深的眼眸深不见底,如浩瀚大海。而李音自己,便似要溺毙在这汪洋中。“我们说好了,我一定会从你的墙头跳下来,你也一定要接住我。”
李音忍着心中的悸动,待一句话说完,咬着唇笑了起来。像是笑,又似哭。林景点头,继而又握得紧了些。一阵风过,携来几许落叶,翩翩跹跹地落了下来,坠在李音发间。林景探身靠近了些,抬手替她摘下。擦身而过时,一阵淡淡的幽香传了过来。方才教她剑术时,林景便察觉到了这香味。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脂粉味,这是一种十分特别的草木香,幽幽然、淡淡然,清新婉转,令人发自内心的舒畅。这香味似曾相识。以前,只要有芈昭彤在的地方,便会有这样的味道;后来,李音将玄鸟香囊送给了他,这香囊中散发出来的,也是这种味道。“你用的是什么香?怎会如此好闻?”
林景认真问道,将心中多年的疑惑说了出来。岂料李音瞬间害起羞来,悄悄挪开了些距离:“我哪有用什么香?那种东西我才不用。”
见她面染红晕,知道她是误会了,林景连连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好奇,你和王后身上都有这种香味,所以……对,还有这个香囊,以前也是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