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知道自己捅了娄子,犯了大错,儿臣愿意改。因为那件事,林景现在都已经故意躲着我了。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儿臣心里明白,外面的流言一直没有停过。他为了避嫌,为了不让父皇和李倚哥哥难堪,连沅茝殿都很少去了。他明明和李倚哥哥那样要好,现在却因为我而弄得莫名尴尬,儿臣于心不安……”李漼垂下眼眸,似乎在想着什么。李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儿臣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因为顾忌流言蜚语而畏首畏尾,与林景疏离,那岂不是大有欲盖弥彰之嫌?那样的话,外面的流言定会更加离谱!”
李漼转回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与林景本没有什么,因为一个宫婢而闹出了误会,这确实有些荒诞。”
“是啊!”
李音可怜兮兮地点着头,“他故意躲着儿臣,儿臣心里也很不好受。若不是儿臣鲁莽,也不会戳破容夕的心思,害她再无立足之地。儿臣一直想和林景道歉,却苦于没有机会。”
“道歉倒不至于。”
李漼不以为然,“容夕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本就有错在先。不过你说得对,林景心里有顾虑,以后做起事来总是畏首畏尾,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们之间本就一清二白,若是因此留下心结,反倒不好。对你不好,对李倚也不好。”
说罢,他看了李音一眼,见她满脸期待,忽然心中蕴气,又一指点在她脑门上:“说什么担心朕,其实根本就是幌子吧?还不是为了能让林景去教你剑术?费心费力演这么一出,累坏了吧?”
李音倏然红了脸,委屈地眨着眼睛,又一把攀在他的肩头:“父皇真是没良心,儿臣听闻您遇刺,夜夜做噩梦,天天盼着您早日安然无恙地回来。儿臣都快担心死了,您却还说儿臣是装的……”“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目无尊长!”
李漼皱了皱眉,“你哥哥整日忙于政务,根本无暇顾及你,看来朕确实该找个人好好管教你了!”
“不要!”
李音果断拒绝,“全天下儿臣只服父皇一人!在儿臣心中,只有父皇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待儿臣学好了剑术,就陪着父皇去东巡!看谁还敢来挑事!”
要是李漼这般务实冷静的人,连续听着这样直接却又真诚的吹捧,心里难免也会抑制不住的得意。“好!那朕的性命可就交给你了!”
他拍了拍李音的后脑勺,冲守在门外的令官唤了一声,“让李倚和林景进来。”
不多时,那二人鱼贯回了殿来,而李音也已经端端正正坐在李漼身边,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林景,从明日开始你每隔两日去沅茝殿教授公主剑术。”
这道命令说得简单扼要,没有任何铺垫,令林景不由昏懵当场。一旁的李倚亦是不明就里,偷偷以眼神询问李音,岂料她只是默默错开眼眸,并没有什么表情。“怎么?不愿意?”
见林景没有反应,李漼似是不悦,“难道你还在因为那名宫婢的事情而责怪李音?”
意识到李漼彻底曲解了自己的想法,林景连忙俯身答道:“陛下明鉴,臣并未对公主有任何不满。只是……”“只是什么?”
林景顿了顿,犹豫着说道:“公主是女儿身,内外有别,臣不该再在后宫中多走动,以免再惹人口舌。”
李漼冷冷笑了一声:“李音是朕的女儿,她想要学习剑术,朕让你去教她,这是光明正大的事。只有心中污秽之人才会无中生有说出不堪入耳的话来。你只要秉持正道,心无杂念,能有什么事?林景,你该不是故意推脱吧?”
“臣不敢,臣没有那个意思。”
林景慌忙辩解,“既然公主想学,那臣必当竭尽全力。”
听他这么一说,李漼才满意了些:“你确实要尽心,她可是口口声声说下次东巡要做朕的贴身护卫啊。”
林景一愣,随即认真答道:“是,陛下放心。”
听到这里,李倚才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暗自好笑地看向李音,李音似是察觉到他逡巡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微微咬着唇,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只将嘴角默默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角度。“儿臣谢过父皇。”
李音乖巧地向李漼揖了礼,“想必父皇和哥哥还有要事要处理,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嗯。”
被她一顿哄,李漼连日低沉的心情好了许多,“去吧。”
李音起身,行至李倚和林景面前时,故意不看林景,只偷偷朝李倚使了个眼色。李倚心领神会,权当什么都没看见,微垂着眼眸,嘴角漾着一抹笑意。将一切安排妥当,终于再一次踏入沅茝殿的大门。李倚眼下正在前朝,院落中除了几名洒扫的宫婢再也没有其他人。长安已经过了最为闷热的时节,晨曦柔和的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影投了下来,摇曳着一地的斑驳。一阵风吹过,带来些许清新的花草香气,莫名有些旖旎。林景这才发觉,沅茝殿和之前已经不大一样了。芈昭彤是南方女子,闲暇时总爱侍弄些花花草草,院里常年花重锦绣,看起来甚是赏心悦目。自从她离开这里搬去章台宫,李倚几乎日日都在政事殿中学着料理政事,根本无暇打理这个精致的院落。曾经依依袅袅的荷花渐渐枯萎、娇艳的花草也相继凋零。虽然有宫婢仔细打扫,院中尚算干净,可缺了那些缤纷鲜活的草木,总觉得少了些生气。眼前的沅茝殿焕然一新,目光所及处,浓郁欲滴的绿色点缀其间,夹带着些淡雅清新的娇嫩小花,宛如被人重新注入了灵气,如若重生。林景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完全没有留意到廊芜下闪出的娇俏身影。宫婢们听见了动静,齐齐向李音施了礼。林景这才收回神来,略显尴尬地上前拱手言道:“臣林景奉命前来教公主剑术。”
李音没有回应,轻轻挥手宫婢们退下。待院中没了旁人,她才从廊下走出来,负手站在林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