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刺杀时,可安然无恙,还能毙敌三名;第二次,仅仅是两名刺客,却受到重创,简直难以解释。”
“说来也许真人难以置信,五月十六日清晨,郢王府的小厮开门扫地,发现宅门上钉着一支弩箭,弩箭用红线绑着一封短笺,小厮将短笺交给郢王。短笺上的内容便是,十六十七十八三日晚上,有器丹人宏业欲行刺郢王,望郢王务必做好迎敌准备。郢王其实是守株待兔,当然能轻松毙敌。第二次无人告密,所以便受了重创。”
林景一听也是十分诧异,李圭到底认识竹笠客吗?如果认识,为何竹笠客不亲自面见李圭,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呢?如果不认识,就是说刺杀李琮的幕后真凶与李圭无关。目前来看,他已排除李俨,若再排除李圭,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均王李俅了。可是李圭能排除掉吗?若李圭使诈呢?故意蒙蔽所有人,甚至包括杜晓。林景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感到有些吃力。张继祚只给他五天时间,还有三天就到了最后期限,他该怎么做才能顺利找出凶手?“博王与郢王的太子之争,便是祸端之源,波及甚广,相公不可不慎。前朝玄武门之变,便是前车之鉴。”
“依真人之见,博王与郢王谁更可能成为储君?”
“天机不可泄露。”
“杜某再问,如何在二王之争中保全性命?”
“最好的法子便是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杜晓再次沉默,半晌他摇摇头,道:“如今马入夹道,不能回头。杜某已上了这条船,除非郢王被杀,否则绝无可能下船。左龙虎统军韩勍原本与郢王井水不犯河水,彼此虽知悉姓名,却无往来。数日前,郢王突然拜访韩勍,不知许了什么好处,韩勍竟然发誓助郢王夺得皇位。”
“杜相公宴请韩勍所为何故?”
“嗐!杜某一位文官,且是当朝宰相,无缘无故自然不会宴请韩勍,此皆郢王之意。既然彼此都上了同一条船,自然不能过于生分,交通往来,也便于谋事。”
林景一听这就说得通了。张继祚说李圭来找过杜晓,如今看来也许就是为了此事,让杜晓多与韩勍沟通,方便今后共事。韩勍毕竟是一介武夫,难免粗放,让文化修养极高的杜晓打磨打磨,并非坏事。林景呷了一口茶,道:“杜相公祸端之源,贫道已然相告,这厢告辞。”
“慢!”
杜晓急忙阻拦,道:“真人天下奇才,杜某愿与真人结为至交。方今天下未稳,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杜某或有所虑不周之处,还望真人予以指点迷津。”
林景点点头,道:“多蒙相公垂青,贫道受之有愧,但有奇谋,愿为芹献。”
杜晓笑得抬头纹堆在一起,凑成一个川字,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信命,信运,林景说他府中有邪气,让他有些恐慌。如今已上了李圭的船,再无回头可能,把这位老道留在身边,也许未必能免祸,但至少可以在关键时刻为他指条明路保全性命。杜晓站起身,特地在柜子里掏出一坛好酒,名曰金陵春。“堂上三千珠履客,瓮中白斛金陵春。李太白雅句,恰是应景。这金陵春,入口醇柔,回味绵长,真人一定要尝尝。”
杜晓一边说,一边为林景斟酒。酒液以唯美的弧度从酒坛中倒入酒壶,又在酒壶倒入酒杯。酒液在乳白色的酒杯中撞击出清脆的声音,教人越发想品尝这杯金陵美酒了。“好!茫茫世上人,攘攘争此洛。转眼冢累累,何如学辽鹤!”
林景信口吟出一首唱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带有讽劝之意,他相信杜晓一定听得懂。林景接过酒杯,抿了一口,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充满喉管和鼻腔,让人倍感惬意,确实是好酒。李白是真正懂酒之人,林景暗自感喟。林景刚喝完杯中酒,杜晓便站起身,道:“真人,杜某有一个不情之请,请真人这厢来,杜某有要事相告。”
“请!”
林景也不客气,他早就打定主意,不管杜晓提什么,他能答应就答应,不能答应就找托词推脱掉。杜晓在前,林景在后,他们出了客房,转了几个弯,来到后院,林景觉得有些诧异,搞不清杜晓打什么主意。直到杜家祠堂出现在林景面前,他还是没有猜到杜晓的心思。杜家祠堂在杜宅后院,每天都有仆人打扫擦拭,桌案上的祖宗牌位一尘不染。牌位前摆着一尊博山香炉,炉内点着好闻的香,桌案前方有一块老旧的圆蒲团,中间凹下去一块,蒲团外包裹一层褐色的布。杜晓站在牌位前,整了整衣衫,扭头对林景道:“真人,杜某愿与真人结为金兰之好,列祖列宗作证,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杜晓说完便跪在牌位前。林景有些尴尬,他想了想,道:“杜相公此举岂非折煞贫道?万万不可。况道门弟子,只拜三清,不拜他人,杜相公快快请起!”
杜晓比林景还尴尬,他堂堂一位宰相竟然被道士拒绝了。不过想了想,太虚真人所言也有些道理,内心便不再纠结了。杜晓站起身,道:“真人所言极是,不拜也罢,不过真人要随时助我,真人如有所愿,杜某一定竭力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