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还有一位头戴竹笠的客人,他们就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就是这里。”
酒保用手一指靠南墙的一张桌子。现在这张桌子空空如也,显然碗碟早已收拾干净。一听“头戴竹笠”,林景回头与凤舞对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想到那位向钱家旅舍酒保打听他们住处的男子,绝非巧合。“那位戴竹笠的客人相貌如何?”
林景问。“那位客人竹笠压得很低,看不太清。”
酒保拍着脑门努力想了想,似乎仍然想不起竹笠客的特点来。“你记得他们在谈论什么吗?”
“那位竹笠客点了四道菜,其中一道是八仙盘,我记得在上八仙盘时,听到一耳朵,他们好像谈到过匕首。”
林景与李俨精神一振,匕首是案件的关键,他们谈到匕首,说明竹笠客极有可能是此案中的关键人物。“他们谈话的气氛如何?有没有争吵?”
“没太注意。”
“若竹笠客再出现,一定及时报官。”
“一定一定!”
酒保没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李俨便带人返回府衙,林景和凤舞则一起回到钱家旅舍。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余热未散,街上许多乘凉的老人拿着蒲扇来回扇风。林景和凤舞路过一家卖冰的店肆,货郎叫得很欢,让人忍不住驻足观望。林景停下来,拉着凤舞走进去,买了一份冰酥山。这份酥山堆了满满一白瓷盘,底层是冰块,上层是奶酪融成的山峦,山峦上还插着一枝红色杜鹃花,充满创意。林景将冰酥山放在桌子上,再摆上细柄青铜勺子,推到凤舞面前,道:“又甜又凉,尝尝!”
凤舞用勺子挖了一勺冰酥,站起身送到林景嘴边,林景张嘴接住。“甜吗?”
“甜!但没有娘子的笑甜!”
“郎君的嘴更甜!嘻嘻!”
“哎!我上次还说用冰块,要不咱们用冰块试试?”
“讨厌,当着外人,不嫌害臊!”
“这冰很硬,一时化不完,要不砍成小段,哎呀,好像没带匕首!”
“郎君别急!人家带了剑!看剑!”
凤舞说罢,宝剑瞬间出鞘,直刺刚刚走进来的男子。男子头戴竹笠,笠檐压得很低,一走进来就左瞻右顾,似乎在寻找什么。竹笠男显然没有料到凤舞突然袭击他,他大惊失色,险些摔倒。凤舞用剑挑掉男子的竹笠,发现是一个嘴角有痣的男子,年纪在三十五六岁光景,没有特别之处。“你是何人?为何跟踪我们?”
林景和凤舞在回来的路上就发现有人跟踪,而且跟踪者头戴竹笠,两人一使眼色,便决定进入店肆买份冰酥,看看对方有什么打算。他们一边秀恩爱,一边等戴竹笠的男子现身,果然竹笠男现身了。“误会误会!某适才路过此地,有位戴竹笠的郎君把竹笠赠与鄙人,还送我几文钱,叫我买份酥山,某刚走进店来,娘子就拿剑刺鄙人。某与娘子无冤无仇,定是误会!”
凤舞感觉面前这位男子所说不像是假的,她扭头看了林景一眼,两人瞬间明白,这肯定是竹笠客的伎俩,故意戏耍他们。林景跑到店外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既然竹笠客已离开,他便索性回到店内继续吃酥山,最后他与凤舞一人一口将酥山吃个精光。说实话林景打心眼里还有点感谢这个竹笠客,若非竹笠客跟踪,哪会想到如此甜蜜的约会?不过他们也觉得这个竹笠客实在太嚣张了,监视、跟踪、入室、杀人、戏耍,各种手段,仿佛幽灵一样围绕在身前背后,让人心神不宁。林景现在相信,那个在建昌宫扔酒坛的神秘人,就是竹笠客。回到钱家旅舍后,林景与凤舞决定商量一个对策,彻底逼竹笠客现出原形。“郎君午时才见到均王李俅,未时八猪便被毒死。二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李俅的确很可疑,只是单凭这一点,尚不能断定是他所为。”
“竹笠客是关键,只要捉住他,相信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我在想,竹笠客若是李圭的人,李圭如何知道我们来到汴京?”
“郎君之意是张继祚告诉了李圭?”
“一切皆有可能!”
林景在屋内来回踱步,“我们现在必须引蛇出洞,捉住竹笠客。我想了想,我们今晚按兵不动,明晚二更,我悄悄离开钱家旅舍,佯装去建昌宫,竹笠客肯定跟随,娘子再尾随竹笠客,我们前后夹击,便有机会将其活捉。”
“他若不跟随呢?”
“那正好,你我二人正好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哼!不正经!”
他们对引蛇出洞的方案信心满满,按照计划,翌日整个白昼他们都没有踏出钱家旅舍半步。一入夜,皎洁的月亮便飞上树梢,照耀着整座汴京城。饶是如此,街上依然黑灯瞎火,看不到几个行人。对于城区,大概只有除夕、上元和中秋才能在街头看到连绵不绝的光亮。终于挨到二更天,林景换上一身黑衣,带上白鹿刀,离开钱家旅舍,闯入浓稠的夜色之中。凤舞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仔细留心街外的任何风吹草动。林景大约走出十几丈后,凤舞隐隐察觉到一个黑影在旅舍前一闪而过,她知道该她出马了。凤舞带着剑,匆匆走出旅舍,在后面紧紧尾随。她发现那道黑影戴着竹笠,从身形上看,与那日与他打照面的男子相差无几,这更让她确信这个男子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竹笠客。另外,看来竹笠客不止一顶竹笠,昨天送给别人一顶,现在又戴上一顶。她真的很想掀开竹笠仔细看看这人的相貌,这个人实在太神秘了,激发出凤舞强烈的好奇心。林景在前面不疾不徐,假装专心致志地往前走,绝不左右顾盼。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建昌宫旁边对面,他没有进入建昌宫,一拐弯沿着两民坊之间的街道向东走去。林景走着走着,突然转身向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