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上网区域,里边十分嘈杂,每个人戴着耳机,肆无忌惮的和游戏中的队友沟通着。有玩英雄联盟的,有玩地下城与勇士的,还有玩守望先锋的。游戏的更替十分快速,不懂得创新的游戏公司注定会被淘汰。十年前的游戏放眼现在,能够保持热度的几乎不复存在,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两部游戏还在苟且,但也难以恢复当年的神勇。我看到了段文山,他站在通道另外一面,朝我递了个眼神。我立刻会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位留着锡纸烫,嘴上叼着一根香烟的男子正在玩游戏。坐在他旁边的人应该是他的朋友,他们两人交流的过程中,时不时还在骂脏话。听他们的口气,应该是在玩英雄联盟。不会是黑客……至少不会是楚灵那种级别的黑客。越是排名高的组织,对成员的技术都有硬性要求。我和段文山同时走到董羹尧的身后,看着他在游戏中被敌方五人抓单后惨绝人寰的击杀。随着电脑屏幕暗淡的瞬间,液晶面板反射出我和段文山的身影。董羹尧脸上的表情戛然而止,他深吸了口烟,随后将还剩半支的香烟对着烟灰缸杵熄灭。我正准备张口问点什么,只觉一股强烈的冲击将我和段文山撞退几步。“这孙子……”段文山骂了一句,便追了上去。刚才,董羹尧保准是看到我和段文山面相不善,像是来寻仇的。于是趁我们不注意,一脚踢墙上,利用反作用力推动沙发后退。我和段文山刚才几乎是贴着沙发站立,稍微有点外力,就会止不住后退。所以他会有机会逃跑。段文山高中是以体育生的身份考进大学,阴差阳错才学了计算机。他相信他能追到董羹尧,所以就没跟去。坐在董羹尧旁边位置的哥们摘下耳机,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没关系,继续玩。”
说着,我坐在董羹尧的位置。他玩的角色是巨魔之王,打野位。在寝室和张政他们开黑,最喜欢玩打野位置的恰好就是我。很自由,三路贯穿,不用固定在某条路线和别人对线。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玩的是上单位置,从战绩来看已经超鬼了,死了9次。“鳄鱼上单一霸被你打成这个样子,这是什么局?”
眼镜男先是疑惑的“啊”了一声,随后才说道:“铂金局,对面上单是砖石,还说自己是代练。”
很多人都是假冒代练然后抢位置,每次我看到这类人,就喜欢针对他们。成功帮助上路抓了一波,眼镜男玩的鳄鱼拿到了赏金,这波回家就能补点装备。时机差不多了,我对眼镜男问道:“董羹尧和你是什么关系?”
“就是上网认识的,平时没什么交集。”
我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那你为什么刚才看到我们,会表现出有些害怕。”
“我和他一起玩了两天,看到他喜欢在网上赌博,有时候他的朋友还会打电话来催债。赌博这玩意儿你也知道,十赌九输,我猜他肯定还借了高利贷或者网贷。刚才他突然跑了,我猜你们肯定是他的债主,所以有点紧张。”
我颇有兴致的问道:“你觉得我们像坏人?”
“你不像,刚刚那个高的人才像。”
我噗嗤一笑。段文山的东北大哥形象几乎成为了他的标签,尤其是上次碰瓷,他从驾驶室走出的样子,像极了大哥。风雪天,没出太阳,还戴着墨镜。走路姿势霸气外露,无人敢招惹。没过多久,段文山给我打来电话。电话中,他喘着粗气,还不断责骂董羹尧跑得真快,跟耗子似的。“你离开网吧往上边走,有一家廖鑫饼屋,那儿有条巷子,我和这孙子都在。”
由于前期劣势太大,我一个人发育起来,也没办法挽回局面,在一波团灭后,对方没给我们任何喘息机会,直接推掉了水晶。临时走,我对眼镜男说:“下次有机会,我教你玩鳄鱼。”
走出上网区域,那个女网管小心翼翼地叫了声“警官”。我问她怎么了,她反问我:“刚才我看到另外一位警官追人去了,那个小伙是不是犯事了?”
我赶紧解释:“离家三天没有任何消息,他父母还以为孩子失踪了。没犯事,别瞎传谣言。还有,以后警方办事不该问的别问。”
我以叶胜的口吻对她说道。点开导航,我发现廖鑫饼屋距离网吧有1.5公里远。这两人,真够厉害的,年轻就是好啊。竞走了十来分钟,我看到了一脸凶相的段文山和被他压在地上的董羹尧。我朝巷子望去,董羹尧看到了我,大喊救命。见我没有视而不见,正朝那边走去,他流露出欣喜的目光。接下来,段文山的一句话让他彻底心凉。“鬼哥,这人怎么解决。”
董羹尧看我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鬼哥?我不记得欠你钱啊。你是追债公司的?”
我让段文山把董羹尧放了,我们三人来到廖鑫饼屋。这家店除了卖面包外,还有热牛奶、布丁、蛋挞之类的。刚走进店中,一股浓浓的奶香扑鼻而来,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工作,挺幸福的。刚才路过我看到里边有座位,所以才会来这儿。随便点了三份网红蛋糕:红丝绒、黑森林、抹茶胖芙。店员很快就将蛋糕送来。蛋糕店的员工不会做蛋糕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尤其是连锁蛋糕店,基本都是提前在工厂做好,然后当天送往城市各个分店。店铺的员工只负责销售就行。要不说做销售的人到哪儿都吃香,全凭一张会说的嘴,就能让顾客心甘情愿的掏出钱来。董羹尧狼吞虎咽的样子,估计好久没吃饭了。我把我那份也给他吃。他说了声谢谢,嘴里包着没嚼完的蛋糕,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们应该不是来追债的,追债的人不会请我吃东西,他们只会用暴力的方式找我要钱。”
“没钱他们会怎么做?”
“给家人打电话呗,可我没有家人。老妈死得早,老爹整天不知道干嘛,他也不管我,一个月给我2000块钱,让我啃老,别给他惹事。那些追踪的找不到我爸,就打我。如果每个追债的把我打一顿就不要钱了就好了。”
我从董羹尧的语气中听出他的心塞。主动让儿子啃老的父亲,究竟是一个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