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之地北接苦寒之地,出了一线关不远,便是北邙山地界,戚泽曾闻听前朝虞朝都曾在一线关中驻扎重兵,不知是否为了提防北邙山那群僵尸,但以区区俗世王朝之力量,只怕难能抵御魔道大宗北邙山之进攻。 戚泽对北邙山所知亦是有限,还曾问过罗海和尚,据其言道北邙山虽是魔道大宗,却并无宗主或是掌教至尊镇压,北邙山山势雄浑,所辖地界亦广,几乎不输伏龙山之大,又是前朝历代达官贵人、王族皇帝最为钟意的葬处,千万年以降,着实出了不少修为高深的老尸。 那些老尸个个皆有长生级数,修成天尸大道,甚至还有传闻说北邙山最深之处尚有道行超越长生级数的“大家伙”存在,只不过其等从未现世,无从考证真假罢了。 北邙山门户松散,大僵尸、小僵尸、不大不小中僵尸每日忙于汲取太阴菁华与魔气尸气修炼,极少出山为恶,偶有僵尸出世,大半也被正道炼气士围剿围攻死伤的差不多了。 但戚泽心头仍有一丝阴霾笼罩,他心念渗入五十阴魔图中,悄问觉非道:“觉非,你伤势如何?”
觉非和尚依旧是一派比丘僧装扮,合十道:“回禀戚师,弟子方才一招,受了刀光震荡,根基有些散乱,还需调养些时日。”
戚泽又问:“需用多少时日才能恢复到巅峰法力?”
觉非始终神情淡淡,说道:“尚说不准!”
戚泽道:“好罢,你好生养伤!”
收回神念,忖道:“看来短时间之内觉非也排不上用场了。”
与罗海和尚依旧往一线关飞去,过不多时已来至一线关左近。 戚泽法身一惊,说道:“好重的尸气!看来当真是北邙山那群僵尸作乱了!”
运起天眼神通,目中射出两道精光,上下左右扫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一线关内外已然尸气冲天,无数僵尸正自争先恐后爬过一线关,进入城池之中。那一线关前修筑了一座城池,经过历朝历代加固修葺,本是坚固异常,本也有不少守军驻守。 但自从镇北王暴毙,众将没了主心骨,各自聚拢势力,以作打算,连一线关城池之中将士都被抽走了大半,就算城中守军充足,却也不是无尽僵尸的对手。 一众僵尸秉承尸气而生,生化元灵,本是最畏惧大日真火灼烧,但此次北邙山显是有备而来,竟有修为极高之辈,将自身尸气放出,化为一蓬广被千里的尸气罩,倒扣而下,将大日菁华遮挡,这才令众僵尸一路畅行无阻。 那些僵尸大多乃是行尸之辈,毫无灵智,仅有些许本能,极度渴望血肉元气,遇上有血有肉的生灵便立刻扑将上去,狠命撕咬一番,非将血肉嚼吃干净,决不罢休。 那尸气笼盖千里方圆之地,足以容纳亿万只僵尸,一起攻来,那是何等可怖之事?莫说城中守军不足,就算有千万军马,也无济于事! 戚泽不知那些僵尸究竟是何时出了北邙山,又是何时攻城,但如今城中已然没了活人,甚至连残肢断臂都不剩,仅有城墙内外偶见滩滩血迹,城池之中已成了僵尸之天堂,处处皆是行走的行尸,其中还有修为更深一级的毛僵、白僵之辈,甚至还有肋生双翅,四面乱飞的飞僵! 罗海和尚也瞧见这一副地狱光景,惊怒交加,喝道:“好魔头,竟敢如此猖狂!”
戚泽法身叹道:“真是魔劫降临,多灾多难!先是邪教昌盛,如今连魔道也不甘寂寞,苍生何辜!咦?”
天眼神通再转,透过浓厚尸气罩,看清最中央之处有甚么魔物镇压。 先前尸气浓厚,不好看清,如今正值晌午,大日光华最盛,将尸气罩威力压制到了极点,终于看清中央那尊镇压之物。 一线关城池之上正有一尊庞然法相巍然而立,高有十丈,周身白骨嶙峋,生有四条臂膀,各捏法印,俱是白骨铸就,头颅乃是一颗骷髅,但诡异之处是那骷髅面上全无五官,唯有一对猩红双目,闪动凶光,犹如两盏大灯! 那白骨法相凶恶非常,已深得天尸大道精髓,气度森严,不愧为魔道正传法相,绝不在玄门正道所传之下。 不过戚泽法身看了又看,忍不住咦了一声,引得戚泽化身也抻长了脖子去望,端详良久,同时说道:“居然是它!”
那白骨法相十分眼熟,竟是当年在极北之地哈里斯国大战过的玉尸! 那厮自从当年一战,被万乘龙君劫走,多年无有音信,想不到却在此处再遇,尤其那厮竟已修成法相,法力滔天,与当年在哈里斯国事着实不可同日而语。 戚泽法身瞧了半晌,终于瞧见童少阳的法相那尊大天罡六阳手,正在尸气罩之外游弋,似乎在寻觅战机,却不见杨铁手的踪迹。再一观望,大吃一惊,原来那玉尸法相四条手臂之中,竟而死死捏住一人,气息全无、生死不知,不是杨铁手又是哪个? 先前是只顾观瞧那玉尸法相,再者那法相着实巨大,未留意到白骨手臂之中还抓着一人。原来杨铁手已被玉尸擒获,有尸气罩加持,又有亿万僵尸虎视眈眈,才令童少阳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启战。 那玉尸将法相放出,端坐城池中央,头顶是无尽尸气罩,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它自被万乘龙君捉去,每日只被当做小厮使唤,便这般过了数年,谁知时来运转,万乘龙君不知怎么瞧中了它,居然赐下一截白骨。 那白骨来历非同小可,乃是取自一头万年僵尸,其成道还在万乘龙君之前,只因争夺北邙山洞府地盘,被万乘龙君杀死,将不死长生法体撕裂,吞噬炼化,只留了一截手骨,以作警示,令得后来者望而生畏。 万乘龙君发了昏,将残骨赐予玉尸,又命它带领北邙山中无数僵尸,无论飞僵、行尸、毛僵等等,尽数统御来此,攻打幽州,要将一州之地的生灵尽数化为活尸,祭炼成无穷法力。 玉尸刚一到手那截白骨,便被其中一股深沉尸气灌注全身,本已停滞多年的修为竟而瞬息之间突破了一层境界,顺利修成法相,心知定是万乘龙君故意成全,让它捡了个便宜。 果然玉尸突破法相,万乘龙君立时颁下法旨,命它即时动身,还赐下一座白骨噬天法阵,一旦将此法阵展开,便能隔绝大日真火,令得无数僵尸能在白日之前横行无阻。 玉尸率领无尽僵尸大军,离了北邙山地界,进入一线关,当即将白骨噬天法阵撑起,驱使大军攻占城池,便要向幽州腹地进发。 白骨噬天法阵原本甚是消耗法力,但有那截万年僵尸遗骨在手,倒也能支持许久,想来万乘龙君连此事都已算定。 玉尸正自踌躇满志,就见先后两道遁光飞来,前一道仓皇之极,似是被追杀正疾,正是逃走的杨铁手,其也是走投无路,一路北来,正撞见玉尸率领大军吞吃城池之中生灵。 杨铁手也是识货,一见这阵势,大吃一惊,便要掉头再逃,但身后童少阳又自紧追不舍,无异于自投罗网,便是这一犹豫之间,已被玉尸捉住机会,伸手抓来! 杨铁手区区元婴,元气大损,岂是玉尸的对手?吭也没吭,便被玉尸擒在手中,被带入白骨噬天大阵之中去了。 童少阳追来,见了玉尸与白骨噬天大阵,亦是大吃一惊,却不舍放弃杨铁手,于是便只在白骨噬天大阵之外游弋,寻觅战机。 玉尸也给童少阳弄得不厌其烦,此时大日光华炽烈,不好出手,只好暂时忍耐,只等日落西山,便会出手将童少阳驱散。 过不多时,居然又有一尊法相飞来,手持一面大幡,额生三眼,正是姚盛赶来。姚盛稍稍来吃,瞧见童少阳在此徘徊,已觉不对,见到玉尸法相,便是大吃一惊,暗叫道:“北邙山何时有了行动?难道要与本教争夺幽州之地?兹事体大,须得立即上禀道主!”
有圣母教做对手,已足够平天道头痛,再有北邙山下场,世间便要乱成一锅粥去。姚盛本为搭救杨铁手而来,见其落入玉尸之手,又有童少阳不肯离去,当即停住遁光,亦是沉吟起来。 玉尸为此战着实花费不少功夫,指望兵贵神速,无声无息侵入幽州之地,甚至它见了群尸攻城之景,恍惚之间,似是觉醒了生前记忆,只觉自家生前也当是统领千军万马,征战四方之无敌猛将,死后才会被葬入那座冰山山腹之中。 玉尸对两位法相不速之客腻歪之极,唯恐其等联手攻来,见二人似乎并非一路,彼此之间尚有忌惮之意,略略放心,忖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出其不意,先斩杀一人立威?”
戚泽法身见童少阳、姚盛与玉尸成了三足鼎立之势,正自思忖计策,却见一道火光飞来,正是焦魁赶至,气喘吁吁,敞开大嗓门喝道:“你们跑的好快!”
这一嗓子立时引起三方注意,便有三道目光投来,戚泽法身暗骂一声,道“罗海,现了法相!”
罗海和尚答应一声,双手合十,已然现出一尊金刚法相,但见周身佛光如焰,照彻左近虚空,那白骨噬天大阵所生的尸气罩本是浓厚之极,但罗海金刚法相一出,引动大日真火暴动,无数大日菁华垂落,烧的尸气罩滋滋作响! 城池之中,无数僵尸本在耀武扬威,嘶吼不绝,一见大日真火扑落,立时惊惶之极,乱作一团! 玉尸大怒,喝道:“何方鼠辈,竟敢坏我大阵!”
玉尸当年在哈里斯国见着的是戚泽化身,也曾见化身施展《楞严咒》,隔空与万乘龙君过了一招,因此化身一纵,藏于法身脑后佛光之中。 戚泽法身现身说道:“妖孽,你好大胆子!光天化日,竟敢率领群尸攻城,难道北邙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染指世间不成!”
玉尸生前在哈里斯国中未见到几个和尚,死后化为僵尸,受了古灯檠佛火镇压,吃了千年苦头,潜意识之中将一切佛门人物都恨得咬牙切齿,一见戚泽法身,便心头火起,及至看清罗海面目,更是一惊,叫道:“原来是你!”
当年罗海和尚也曾与它照面,因此一望便知。罗海冷笑道:“正是贫僧!你这厮怙恶不悛,被万乘龙君擒去,反成了其走狗,如此荼毒生灵,就不怕因果报应么!”
玉尸仰天长笑,喝道:“老子是魔道!怕甚么因果报应?生平就该作恶多端,就该为祸世间!哈哈!”
罗海和尚微微摇头,叹道:“真是冥顽不灵!”
戚泽法身暗思自家与童少阳一伙,被逼暴露,只怕会逼得姚盛与玉尸联手,打破三足鼎立之局,果然那姚盛微微沉吟,出生喝道:“这位北邙山的道友!贫道乃平天道四天师之一姚盛,道友手中的乃是本教天王杨铁手,那一个乃是大天罡门的童少阳,与那两个秃驴皆是正道中人,乃是道友死敌,只要道友将杨铁手交予贫道,贫道愿助道友擒杀那三人,如何?”
玉尸猩红的双眸闪动一下,狂笑道:“老子修成白骨夜叉法相,又有白骨噬天大阵加持,何惧区区三个正道?”
姚盛方自面色一变,只听玉尸又道:“你想要这个废物?倒也非是不可,先替老子打死一个碍眼的再说!”
姚盛冷笑道:“原来道友是打的借刀杀人的主意!”
玉尸也非傻子,桀桀怪笑道:“这是自然!我看你与他们非但不是一路,还是死敌,正可与我联手,不然老子先吸干这废物一身生机,叫你人财两空!”
姚盛面色阴晴不定,玉尸此言倒真是拿中了他的软处,姚盛势不能放弃杨铁手的性命,猛一咬牙,喝道:“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