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最终的自我了断,至少还保全了她自身一个颜面。“我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对,我身为女人,当上了将军,成为顾家的人,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顾梦对所有的她这样解释道。这个错误是被规定了的,那又如何?没有人知道有关于女人的任何事实,就像他们现在对她当堂对质,也只能七嘴八舌的分裂成无数个小点,最终洇没在时光的流里,无声无息,就像从来没有到来过一样。顾梦说的不是事实、最起码也是最根本的处境。“你们谁能反驳我,反驳我真的有意义吗?除非我们中任何一个人,能够真正的改变这样的处境,否则说什么或者谁替代了谁,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
顾梦一定会不肯,不管老太太会对她做什么,她会要未来的最后一个自己,开启时空之门,走到谈向晨身边。就在这时,她每向老太太走向一步,顾梦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在顾家的小时候。嘭门被突然踢开了,不知道一天里得多少次,只要是在这个家里就没有可以清静的时候,她曾经说这个地方就是火宅,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就是这一切的起因。无时无刻不像一大篷阴燃的火焰,不需要火焰喷射器,也毫无条件的设想任何一个角落里的任何事物,只是用语言虚托矫饰,哄骗着顾梦,按照她的意愿占到适合的位置,以相应的角度来继续无条件承受它赋予的一切毁灭,不准任何人、尤其是顾梦逃亡。顾梦没有办法不逃,浑身上下的疼痛使她从来没有一个完整的感觉,她所有的呼号和语言,甚至每一步奔走,都是一个大大的疼字,毫无遗漏的压制在她的身上。顾梦想到的她、她的名字是母亲,她立志处决顾梦的场所叫做家庭,她的帮凶叫做亲人,他们认为自己这样做,会使他们成为男人。这里是最让顾梦不想回想起的地方,为了她所有被钳制在家中的思绪,通通逃离开来,她可以放任她自己的思绪,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最阴暗的地方,也不肯是留在这来里。母亲就如同一片苍白而扩大的网,无所不在,一旦靠近顾梦过后就立刻变成一具无数孔洞的吸收器,下面伴有无数旋转快速旋转的刀刃,螺旋桨一般的搅拌着她所有的心思。母亲使顾梦的身心、心灵和灵魂,全部都绞成一团,她什么都辨别不清,却又不得不依赖这样的破碎,被迫反复去承受无穷无尽的压制。顾梦的父亲也就只能在外面撑个架子,他懦弱无能、每个人都认为,一家之主都应该是个男人,通常来说,那应该是她的父亲,他就像一个裸体走过市集的人,不是他忽略所有人,就是所有不得不经过他的人、也在与此同时被迫一起在忽略他。这似乎在无形之中赋予了顾父一种权利,那就是只要他想起来的时候,他可以忽略掉任何人,当他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的时候,他会在沉默中继续臆想,他能够控制每一个人,尤其是对母亲。顾梦的童年总是在内外交加的危机中度过。她曾经将她所有对家庭的梦想,寄托在落无声的身上,她不止一次望着他告别后离去的背影,却逐渐不得不失望的发现,她的心中充满着所有的一切,是你所悟能够理解的,就算你指挥若定,你能够不断的操纵整个场面,然后产生你所想要的结果。“你质问我的话,我无法回答。”
落无声对自己在较场上的行为理直气壮。“你所指出的、我对你的种种对罪行,无非是一个普通男人对他心仪的女子在日常的关心而已。”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拒绝他人的关心?尤其是来自于我的,我们明明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你为什么会将我对你所付出的一切完全不看在眼里,我甚至不惜在士兵面前低声下气的服侍你,这都被你认为是在羞辱你。”
“你到底要活在什么样的世界和社会关系里,你才能够真正的体会到温情和我对你的感情?”
通常对于青梅竹马的他的质问,顾梦总是沉没,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了,回答他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争取到这样的位置,是我血汗拼杀来的,你对我所说的这一切,你都可以把它归咎为是出于情感,而我所说的这一切,在你的言语强势之下,却能指示无端的抱怨。”
顾梦只想最终的问一句:“为什么你对我如果真的是出于情感,你会觉得是低三下四?”
落无声脸红脖子粗,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终还是顿顿脚之后,愤愤不平的走了开去。顾梦望着落无声离去的背影,心想:“男人一旦被揭示出真面目,简直比最娇弱的女子还要敏感。”
这就是为什么她宁愿去作为将军命令男人,也不愿意跟男人共处一室。唯独谈向晨除外,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不希望她的生命中有任何意外,她现在生命中拥有的就只有意外,只是她如同不断的一次又一次被迫回到了小时候的家庭环境一般。父母之间的关系就是不断的播撒着火种,每时每刻都在冒火,将自己的情绪发泄给对方,波及周围一切人,被视为天经地义。他们所诞下的子女只是彼此拖累的工具,而顾梦的两位兄长在未出生时都已经被烤焦了,此后的所有人生阶段,无非都是在重复炙烤以最终化作一片灰烬的过程,这并不妨碍他们找到其他的牺牲品,那个牺牲品就是她。顾梦想改变她自己作为牺牲品的地位,如果牺牲品也算是能够占据一种位置的话,那么她想要在哪怕身为男人也无能为力的时刻,勇敢的站了起来,来到人前,去做出所有她应当做出的一切,获得名利地位,哪怕通过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