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朱尧这次的布置太过急躁。 明明有更省力,更稳妥的办法,只需要耐心等下去而已。 朱尧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太急了。 但没办法。 真要等百神部落彻底混乱,各个部落打出脑浆来,最后即便尸骨部落赢得胜局,还能剩下多少人口? 现在全大陆的人加起来都不足八十万人。 任由百神部落内乱下去,最后接手的时候,怕不是人口要折半。 邪恶洞窟每天要给世界意识提供一定量的邪恶之气,用来抵消朱尧势力中每个人的灵力流失。 随着朱尧统治下的臣民越来越多,导致上交的邪恶之气数量也在上涨,而且神秘大潮每日都在退去,世界的灵力流失状况越来越严重,即便朱尧的势力不扩张,邪恶之气的提供量还是在不断上涨。 时间,成为了朱尧最稀缺的资源。 他必须趁着邪恶洞窟还好使的时候,征服百神部落,保存大量人口,完成索赫德大陆的一统,然后在此基础上,开启新的计划。 越快越好。 营帐里,众人散去后,朱尧盘膝坐在地上,双目闭合,意识沉入虚空之地。 度过了无法言喻的极致黑暗后,朱尧感觉意识猛然一震,似乎突破了某种看不见的薄膜,再度来到了当初选择权柄的深邃空间。 大大小小的权柄光团悬在半空,仿佛星空中的星系一般,小的围绕着大的,有规律的在做运动。 不过照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空旷不少,至少有十分之一的权柄光团已经消失不见。 这意味着权柄对应的某项规则,消失或者发生了剧变,不会再被人为掌控。 朱尧的意识在权柄光团间的缝隙翱翔穿梭,一路直上,来到第三层【权柄:死亡】的身边,分裂出一条意识触角,轻轻触碰一下死亡权柄的光团。 ——轰! 宛若惊涛拍岸,朱尧脑子一片空白,意识直接从权柄空间里弹了出来。 等到回过神来,口鼻间粘稠淅沥,血液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的衣服上,已经染红一大片。 “呵……呜……唔……” 朱尧想要擦掉口鼻间的血液,却发现身体没有丝毫知觉,想要叫人,喉咙里发出的却是无意义的含糊不清的音调。 这是触碰不属于自己的权柄,造成的后果。 朱尧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大约过去了三分钟,朱尧的身体恢复了知觉,虽然抬手之间虚弱无力,但正在逐步恢复。 “还行,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就能恢复到正常状态。”
朱尧用魔法凝聚一团水,清洗着口鼻脖颈间的血液,等待着贵客上门。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帐外的声音变得似乎极为遥远,不属于人间的寒霜布满地面,终焉的死神驾临人间。 朱尧微笑,打招呼道:“好久不见,玉魂神。”
“好久不见,世界之子,最后之王。”
玉魂神微微欠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如银铃般清脆。只是周身缠绕的黑雾里,不可计数的亡魂正在哀嚎祈求,再无令人安详的祥和气息。 这位以前力求给人安详死亡的安详死神,已然屹立于索赫德大陆所有生命之上。 索赫德大陆所有生物的死亡,都归玉魂神掌管;所有死亡后的灵魂,都会在冥冥之中,飘到玉魂神的身边。 【大死神】 生命的终结者,灵魂的收割者,亡人的至尊者。 死亡的冰霜开始从足部向腰部蔓延,朱尧低头看了眼冰霜,决定长话短说:“我在虚空之地没有感知到你开辟的死后世界,是因为世界规则变动的事情么?”
玉魂神微微歪了下脑袋,认真思考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可能吧!不太清楚。”
“在获得大死神的位格后,本能驱使着我在虚空之地开辟一处容纳死后灵魂的小空间,仿佛那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我应该去做这件事,但……冥冥之中,我又觉得不应该开辟死后的世界,因为注定是一场空。”
“所以我一直纠结,不知道应该选择开辟,还是不开辟。”
“你……”玉魂神期盼道:“能告诉我应该选择哪个吗?”
很好! 事情在预料之中。 为了稳妥起见,朱尧又问道:“你成为大死神后,有没有想要放弃自我意识,彻底融入世界的念头?”
玉魂神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朱尧心中大定,继续问:“而且这种念头随着时间的流动,出现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占据你的思绪,让你经常产生冲动?”
“没错,是这样。”
玉魂神即便是戴着面具,肢体语言还是能看出她的困惑。 倒霉孩子。 朱尧轻吐一口气,指着冰封到膝盖的死亡冰霜,说:“在此之前,能不能先把这东西收了,我怕我还没说完,就被冻死了。”
“抱歉抱歉。”
玉魂神慌张道:“太久没和人打交道,忽略了……” 冰霜如潮水般退进玉魂神周身的黑雾中,朱尧眼皮一跳,刚刚的瞬间,他分明看到死亡冰霜里的冰微粒中囚困着狰狞的灵魂。 【强行用大死神的权柄力量,将亡者的灵魂束缚在身边么?!】 【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啊。】 拥有灵魂的生命死亡后,如果有信仰,会自动归到信奉神灵的神国之中;如果没信仰,一般来说只有两个结果,消散在天地之间,或者魂归冥界。 以前,索赫德大陆上的亡者大部分都是魂归冥界;现在,不清楚是因为神秘大潮退去的原因还是世界的规则在变更,亡者的灵魂很难再进入冥界,死后只能在天地间漫无目的的飘荡,然后逐渐消散。 灵灾之后,索赫德大陆十室九空,生物大规模灭绝,世界意识突然眷顾玉魂神,给予她死亡的权柄和大死神的位格,估计就是想让玉魂神管理好亡者的灵魂,防止阴阳失衡。 尴尬的事情来了。 诸多神系之中,担当死神之位的神灵,都会有一个属于亡者的小世界。 这些死后世界,有的是死神自己开辟的,有的是他们背后神系出力建造的,有的是撞大运恰好遇到一个无主的小世界,还有的是直接从别的死神手中抢来了。 索赫德大陆此前没有正式的死神,自然也就没有可供灵魂归去的死后世界。 玉魂神空有死亡权柄的力量和大死神的位格,自身力量不够,成神后没多久又赶上了神秘退去,世界规则变动,想要开辟一个属于亡者的世界,简直是强人所难。 没办法。 她只能暂时把死后的灵魂束缚在身边。 但世界需要一个安置亡者灵魂的地方,所以世界意识每日对玉魂神的催促都很急,天长日久之下,玉魂神竟真有了牺牲自己,开辟亡者世界的想法。 其实玉魂神完全可以放出一批灵魂,任由它们消散,减轻自身的负担,让自己更轻松一些。 她没有。 一如曾经她想给即将痛苦死亡的人带去安详,她不想让任何一个死者的灵魂消散成虚无。 这便是合作的基础。